西方思想家對日常生活的批判,並不是說日常生活世界在“成人化”過程中隻具有消極作用。就作為“存有”的“本真”的日常生活而言,它對個體的發展具有雙重的作用:一方麵它具有惰性和保守性的消極作用。在日常熟悉的、安全的和自然而然的世界中,人的活動很少表現出主體意識和創造性,人很少問“為什麼”,一切以不言自明的傳統習俗、常識、規則為行動的依據,可以說,人以“自然態度”在行動。另一方麵,日常生活世界的既定性、習慣和經驗的理所當然性,以及日常實踐和日常思維的重複性又給人提供了一個安全熟悉的世界,使人在“這個世界”中具有“在家”的親切感和安全感。西方思想家批判的不是這種“本真”的生活世界,而是異化的生活世界,這種異化就是科技理性的宰製和控導,人們“從飲食起居到其他生活方式,合乎科學的指標取代了個性的多樣化追求;與之相聯係的是,數學化的思維方式漸漸侵入日常生活的領域,精神的活動受製於嚴格的科學定律”。現代的生活世界被技術切割和埋葬,人一機對話取代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溝通,使現代人感到孤獨、煩惱和失落。在這種情況下,人雖然仍然在“生活”之中,但他已不是在本真的生活世界中以人的方式生活,而是在科學世界中以機器的方式占有。因此,20世紀的哲學家主張人向生活世界的回歸,尋找其失卻了的精神家園。

相對於科學世界和人文世界的抽象性、思辨性,生活世界具有實在性和直觀性,它就是“在我們的具體的生活世界中不斷作為實際的東西給予我們的世界”。“這個世界”渾然一體出現在我們麵前,但這個世界不僅是一個純粹自然的“實然物”,而且是一個不斷變化的“應然物”。現代的生活世界與古代的生活世界有著很大的差異和不同,其原因就在於“實然物”吸收了科學世界和人文世界的成果而不斷地價值化。所以,生活世界既呈現為具體的實在物,又表現為價值理想的具體化,其本體在於“實然”與“應然”的統一。正是由於生活世界具有“實然”和“應然”的本體統一,才使生活世界及其教育具有奠基性和整合性,才使生活世界中接受生活世界教育的人成為“完整的人”。

二、科學世界

胡塞爾在《歐洲科學危機和超驗現象學》中是把科學世界與生活世界作為對應詞使用的。他說,他指的歐洲科學危機是“談論包括純數學和精確的自然科學在內的實證科學的危機”,他談論科學危機的目的是想“對一切科學的科學性作嚴肅認真和十分必要的批判,而同時注意不犧牲它的第一性的,在方法論成就的正當範圍內無懈可擊的科學性意義”。也就是說,他並不是想推翻實證科學的方法論,而隻是想指出科學的危機表現為科學喪失生活的意義。“現代人漫不經心地抹去了那些對於真正的人來說至關重要的問題。隻見事實的科學造成了隻見事實的人”,它拒絕“探問整個人生有無意義”,那麼,“人所依賴的一切生活條件、理想和規範,就像瞬間波浪自湧自息”,我們將“在一個其曆史無非為虛幻的繁榮和苦澀的失望的不盡鎖鏈的世界中生活”。

胡塞爾在其生前尚未發表的研究手稿“生活世界和科學世界”中多次提到科學世界:“科學的世界(係統化的理論)和包含在它之中具有科學的真理性的東西(在自然科學中,在普遍化的理論中,這是在它的命題、它的公式、它的基架中有效的自然)”;科學的世界是自然科學家“在追求無條件普遍有效的東西的理念的引導下所建立起來的理論框架內的真的存有……這是一個純粹以自然科學家的職業目標為導向的領域”,“科學的世界(在自然科學的意義上的自然,在作為普遍的實證科學的意義上的世界)對於作為其前提的人和生活世界來說是一個無限開放的目標構成物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