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與人文的對峙,隨著曆史的流逝,就形成了兩種文化傳統: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科學文化以自然學科為基礎,人文文化以人文學科為基礎。如果說科學文化體現為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界的活動,以及通過這種活動所積累的知識和方法的話,那麼人文文化則體現為人類為認識和發展自身價值,求得精神的自由和發展,尋求內心的美與和諧所從事的活動,以及在這種活動中所創造的成果。科學與人文根本之出發點上的不同,就在於其視野中有無“人”的存在。科學試圖將目光避開人,人文則始終關注著人,所以,人文之學便是“人學”,人文世界便是“人”的世界。

人文的世界是一個意義的世界。因為人文的世界不是把人看做“物”,而是看做“活生生的人”。人是尋求意義的動物,人與其他動物的區別在於人不僅存在著,而且不斷追問存在的意義,人是通過對事物和世界意義的理解來對待事物和世界的。假若我們看到了溫柔的陽光,科學透析的隻是不同光波的圖景,而意義的世界體驗到的則是美好的心緒。所以,從這點看,科學的世界是灰色的世界。而人文的世界則是一個充滿詩意的世界。

科學的世界把對象看做外在的客體,側重於對世界單向的發問與構造;而人文的世界則把對象看做“主體”,關注主體間的理解和溝通:科學世界是“知”的世界,關注世界“是”什麼樣,人文世界則進入人的知行之域,更關注人的價值設定。如果說科學世界是一個“真”的世界,指向實在本身的規定,而人文世界是一個求真、趨善、向美的過程及各種形式的終極關切。

人文世界的內容,在原始階段主要表現為神話、圖騰崇拜、巫術和宗教。現代社會,在科學關照下的人文主要表現為善和美的內容。善包括道德和哲學。道德不能視作外在於人的、製約人的一種規範,道德實質上是人的一種向善的追求,是“人類進入自覺的理性化價值生活王國時高度的人性進步和精神文明層次”,道德的存在乃是人類自身人性的完善方式,這是必須確立的一種主體道德觀念。哲學不是指哲學史上出現的各種哲學觀點或學說,西方哲學家從一開始就把哲學定義為“愛智”,一種“沉思”。我國哲學家馮友蘭先生也指出,哲學首先要表現出一種反思意識,“哲學家必須進行哲學化;就是說,他必須對於人生反思地思想,然後有係統地表達他的思想”。哲學作為對人生的反思,它在不斷地追問“我是誰”,“我將會成為什麼”,“我應該成為什麼”。美也是人的一種價值追求,它以擬人化的手法,以情感的形式,是對人的內在生命的真正顯示。它關注人的靈魂,是人的精神和它的外化,盧卡奇甚至把藝術作為自我意識最適當的和最高的表現形式。

在教育上,如果像人本主義那樣認為,教育關注的不是知識的獲得,而是靈魂的塑造,那麼,人文世界的教育似乎是找到了教育的真諦。但人本主義的這種認識是片麵的。無疑,與科學世界關注主體與對象之間的認知關係相比,人文世界更關注存在意義的確認和實現。科學世界教育發展人的工具理性,人文世界教育發展人的價值理性。價值意義上的理性化更多地體現於對存在意義的追尋之中,表現為人對存在的價值關切之中,但單純的價值理性,作為一個方麵,從內容上看,它又流於另一種抽象性和片麵性。從終極的層麵上看,理性與非理性、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知情意、真善美的協調統一,才是人本身的全麵發展,是我們追求的終極目標。

四、建立一種以經驗為生長點的整合化的課程

現代人所麵臨的三個世界,是緊密聯係、融為一體的。生活世界作為“原始”的世界,也是最本真的世界、完整的世界,科學世界和人文世界作為人的“理性進修”,是人的“第二家園”,必然深深地植根於生活世界,不僅從生活世界中吸取養料,而且為了生活世界的改變。現代的教育發生在這一有機整合的三個世界中,就必然要求課程以生活世界為根基,達到科學與人文在生活世界中的整合。

來自於生活世界的是人的經驗。經驗,通常在認識論的層次上被看做偶然的、不確定的主觀意識,且彼此之間沒有內在的關聯,在這種意義上,經驗無助於人們對科學和人文世界的把握和確認。實際上,經驗是人在生活世界中的經曆,經驗是以生命活動的曆程作為其最基本樣式的。它不僅限於主體對客體的感知,經驗的範圍將延展至整個生命活動的領域,它是整個有機生命同環境之間的相互融通、相互吸取、彼此作用的生長曆程。生活世界的完整性、根本性決定了經驗的完整性和對人的生長的根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