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人的類生命本質全麵實現的最高境界,它隻能體現在“類主體”的價值生命上。“依附性的人”,隻不過是“群體的附屬物而已”,他把生命異化給了實體化的“社群”,異化給了上帝,“我不屬於我,我屬於城群,我屬於上帝”,人無獨立性,也無自由可言。“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占有性個人主體,掙破了群體和上帝的束縛,人有了自我意識的覺醒,“我隻屬於我自己,不屬於任何人”。但在發達的工業社會,一方麵是人“對物的依賴”演變成“人為物所役”,另一方麵是“技術理性”的惡性膨脹。使人性得以扭曲和異化,人的需要和價值的合理性被壓製成技術的合理性和對物的占有欲,從而使社會變成一個物欲橫流,人高舉技術理性的大旗為“我”占有的“單向度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人隻為占有而生存,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人隻有作為占有手段的技術理性,而失卻了終極關懷。人在“占有欲”的支配下,在“技術理性”宰割下,變成了一個“孤獨的主體”,從而喪失了自由和人的超越性,這就是我們在第一章所揭示的工業文明中人的危機。
工業社會中“占有性的個人主體”,在把別人作為占有物之時,自己也被別人作為了占有物,從而使人失去了自由。隻有進入了“類本位”的社會,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都將走向本質的統一,個人才能跳出自我的局限,自覺定位於類生命本質,進入“他我”、“大我”的無限廣闊天地,才能實現真正的自由。所以,自由是類主體的最高境界,也是人的最高追求。自由為人所有,但馬克思主義的自由觀與抽象的自由觀不同,認為人的自由植根於人的生活實踐,因此,人性的根本就是實踐性。實踐不僅是人之成人的根本手段,而且也是人自身的需要。人憑借著實踐的手段,自我規定,自我創造,而實現著人的自由。
人的成長,尤其是人的價值生命的發展,不是自在的、自發的,教育在其中起著主導的作用。課程作為實施教育的載體和手段,對“成為什麼樣的人”起著決定的作用。所以,若從教育對人的發展的角度來回溯,課程的作用可謂根本。有什麼樣的課程,就決定了能培養出什麼樣的人。
工業社會中的現代課程觀,是與培養占有性個人主體相適應的。現代的課程從博比特(F.Bobbit發表《課程》、查特斯(W.Charters)發表《課程編製》(Curriculumconstmction,1923),直到20世紀中葉泰勒(R.Tyler)發表《課程與教學的基本原理》,逐漸確立起課程研究的主導範式——實證科學研究範式。該範式在學理上受哲學中的實證主義和自然科學方法論的影響,在實踐中是把泰羅科學管理的原則在課程領域的推衍。它把課程看成是客觀存在的、外在於人的知識,通過設定目標,按照工業化的技術管理程序組織課程實施過程,堅持所謂的“價值中立”立場,重效率,重目標,重控製,重技術操作,使整個課程編製過程成為一個“輸入一產出”的機器加工係統。克利巴德(H.NKliebard)這樣評論現代課程:“現代的課程理論,把學生的培養視為機器生產的輸入與輸出的過程,結果造成了人格的支離破碎,或導致非人性化,而不是促進其自主性的發展。”現代課程對學生而言,是一種外在的、強加的客觀知識,這些內容“沒有融為他思想的組成部分,也更談不上豐富和擴展他的思想。他們把所聽到的東西擠壓成一種僵死的概念聚合物,或是由他們貯存的整塊理論。這類學生,除了每個人都變成某個已由他人所定論的既定思想的占有者之外,與他所聽到的講座內容完全是貌合神離的”。今日課程學習的現狀,正是弗洛姆所揭示的占有性的方式。以占有性的方式為指向,人隻能是“占有”知識,而不是“懂得”知識。在占有性的課程觀中,人為課程編製的技術程序所控製,課程成為與“我”無關的外在世界,為“我”所接受和認同,人無自由可言。
要發展類主體的自由性,必須變革這種實證科學範式的占有性個人主體課程觀,而指向一種人文範式的類主體課程觀。這種新型的課程觀,應該為學生創造一個活生生的“生活世界”、“意義世界”,學生在意義世界中通過自己自由自覺的活動而與外界相互作用,使自己的意義不斷提升,經驗不斷擴展。在這裏,沒有任何強製的成分和外在的枷鎖,到處洋溢著學生能直接體驗到的主體性,教師與學生的關係不是“主客”的占有關係.而是一種交互主體的交往關係,由此而提升的不是占有性的個人主體性.而是主體間性。所以,類主體的課程觀以人的自由為旨趣.是一種致力於使人的自由性、創造性得以充分發揮的主體性課程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