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們到川北南部縣醫院實習。
一輛破舊的長途汽車在泥濘路上艱難前行，將一車同學搖得東倒西歪。
開始，大家還有說有笑地找人唱歌。這時都全神貫注地保持著身體的平衡，生怕不小心就碰到了嬌氣的女同學，引人笑話……
川北的荒野亂石成堆，地裏的莊稼也是東倒西歪。風很大，夾帶著刺骨的冰棱。
終於到了一個冷冷清清的河邊小鎮，疲憊的司機給了我們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有熟悉情況的男生說：“長途司機都有自己的吃飯點，不用自己出飯錢。老板也不怕，會從旅客那邊賺回來！”
有女生說：“這家太髒，請我去吃也吃不下！”
聽到了這句話，已經下車的男生都不想去吃飯了。大家朝鎮裏走，我看到兩個隻有十來歲小妹妹背著比自己身體還重的柴禾在前麵搖搖晃晃。有人問著：“小妹，你們的柴禾怎麼賣？”
“一背五毛！”
五毛？一場電影的票價！我看到兩個小妹妹兩膝之下全是泥，頭上罩著一團熱氣，額頭上的汗珠直往地上掉……
“少點！一背四毛！”
我的心被扯得生痛，有種說不出來的憤怒。自己也去林中砍過柴，知道其中的艱辛！
在街的另一邊，幾個同學已經圍住了一個賣紅桔的老大娘，七嘴八舌地亂殺價。大娘掰開一顆紅桔給大家嚐，真是甜得醉人。
最後，終於說好兩毛一斤。幾個有錢的男同學都想給車上的女生帶點紅桔回去，隻好脫下衣服來兜紅桔。
有人選了又選，有人稱了又稱，還有人把沒有稱的紅桔順到了稱過的紅桔堆裏……鬧了一陣，說是要開車了，大家一哄而散。有個同學一邊跑，一邊往後看，讓抱在懷裏的紅桔落了一地。
老大娘主動跑過來，幫我的同學揀紅桔。有一顆大紅桔滾到了街邊的陽溝裏，我們都說不要了！
“別呀！”
老大娘跳進狹窄的陽溝，揀起紅桔很艱難爬出半米深的石溝，又用自己的衣襟擦去了紅桔表麵上的灰，喃喃地說：“多好的紅桔呀！”
大娘看到我的同學都跑走了，就把手裏的紅桔遞到了我的手裏。
“多少錢？他們沒給的錢都是我來付！”
大娘看了一眼我胸前的校徽，笑著說：“你們都是國家的未來，不糟踐我的紅桔就好！”
說完，大娘就轉身走了，給我留下了一個終身不滅的背影！
回到車上，才知道有一半的紅桔都沒有給老大娘的錢。大家都開心地拿紅桔當午飯，隻有我的心裏不是滋味！
過了這個小鎮，就是一段順著河走的平路。同學們心情很好，都不約而同地唱起了一支歡快的老歌：“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麵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麵吹來了涼爽的風………”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我一直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