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其後,宋伐杞,狄伐邢、衛,桓公不救,裸體紉胸稱疾。召管仲,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有疾病,姑樂乎!”管子曰:“諾。”於是令之縣鍾磬之陳歌舞竽瑟之樂,日殺數十牛者數旬。群臣進諫曰:“宋伐杞,狄伐邢、衛,君不可不救。”桓公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有疾病,姑樂乎!且彼非伐寡人之國也,伐鄰國也子無事焉。”
【原文】
宋已取杞,狄已拔邢、衛矣。桓公起行筍之間。管子從。至大鍾之西,桓公南麵而立,管仲北向對之,大鍾鳴。
桓公視管仲曰:“樂夫,仲父?”管子對曰:“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臣聞之,古者之言樂於鍾磬之間者不如此。言脫於口,而令行乎天下;遊鍾磬之間,而無四麵兵革之憂。今君之事,言脫於口,令不得行於天下;在鍾磐之間,而有四麵兵革之憂。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桓公曰:“善。”於是伐鍾磬之縣,並歌舞之樂。宮中虛無人。
【原文】
桓公曰:“寡人以伐鍾磐之縣,並歌舞之樂矣,請問所始於國將為何行?”管子對曰:“宋伐杞,狄伐邢、衛,而君之不救也,臣請以慶。臣聞之,諸侯爭於強者,勿與分於強。今君何不定三君之居處哉?”於是桓公曰:“諾。”因命以車百乘、卒千人以緣陵封杞;車百乘、卒千人以夷儀封邢;車五百乘,卒五千人以楚丘封衛。
【原文】
桓公曰:“寡人以定三君之居處矣,今又將何行?”管子對曰:“臣聞諸侯貪於利勿與分於利。君何不發虎豹之皮、文錦以使諸侯,令諸侯以縵帛鹿皮報?”桓公曰:“諾。”於是以虎豹皮、文錦使諸侯,諸侯以縵帛、鹿皮報。則令固始行於天下矣。
【原文】
此其後,楚人攻宋、鄭。燒焚鄭地,使城壞者不得複築也,屋之燒者不得複葺也,令其人有喪雌雄,居室如鳥鼠處穴。要宋田,夾塞兩川,使水不得東流,東山之西,水深滅四百裏而後可田也。楚欲吞宋、鄭而畏齊,思人眾兵強能害己者,必齊也。於是乎楚王號令於國中曰:“寡人之所明於人君者,莫如桓公;所賢於人臣者,莫如管仲。明其君而賢其臣,寡人願事之。誰能為我交齊者,寡人不愛封侯之君焉。”於是楚國之賢士,皆抱其重寶、幣帛以事齊。
桓公之左右,無不受重寶、幣帛者。
【原文】
於是桓公召管仲曰:“寡人聞之,善人者人亦善之。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寡人不善,將拂於道。仲父何不遂交楚哉?”管子對曰:“不可。楚人攻宋、鄭,燒焚鄭地,使城壞者不得複築也,屋之燒者不得複葺也,令人有喪雌雄居室如鳥鼠處穴。要宋田,夾塞兩川,使水不得東流,東山之西,水深滅,四百裏而後可田也。楚欲吞宋、鄭,思人眾兵強而能害己者,必齊也。是欲以文克齊,而以武取宋、鄭也。楚取未、鄭而不知禁,是失宋、鄭也;楚之則又不信於楚也。知失於內,兵困於外,非善舉也。”桓公曰:“善。然則若何?”管子對曰:“請興兵而南存宋、鄭,而令曰:‘毋攻楚言與楚王遇。’至於遇上,而以鄭城與宋水為請。楚若許,則是我以文令也;楚若不許,則遂以武令焉。”桓公曰:“善。”
【原文】
於是遂興兵而南存宋、鄭,與楚王遇於召陵之上,而令於遇上曰:“毋貯粟,毋曲堤,毋擅廢嫡子,毋置妾以為妻。”
因以鄭城與宋水為請於楚。楚人不許,遂退七十裏而舍。
使軍人城鄭南之地,立百代城焉。曰:自此而北至於河者鄭自城之,而楚不敢隳也。東發宋田,夾兩川,使水複東流,而楚不敢塞也。
【原文】
遂南伐楚,逾方城濟於汝水,望汶山,南致吳越之君。
而西伐秦,北伐狄,東存晉公於南,北伐孤竹,還存燕公。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九合諸侯,反位已霸。修鍾磬而複樂。管子曰:“此臣之所謂樂也。”
霸言第二十三
【原文】
霸王之形:象天則地,化人易代創製天下,等列諸侯賓屬四海,時匡天下;大國小之,曲國正之,強國弱之,重國輕之,亂國並之,暴王殘之。戮其罪,卑其列,維其民,然後王之。夫豐國之謂霸,兼正之國之謂王。夫王者有所獨明。德共者不取也,道同者不王也。夫爭天下者,以威易危暴,王之常也。君人者有道,霸王者有時。國修而鄰國無道,霸王之資也。夫國之存也,鄰國有焉;國之亡也,鄰國有焉。鄰國有事,鄰國得焉;鄰國有事,鄰國亡焉。天下有事則聖王利也。國危,則聖人知矣。夫先王所以王者,資鄰國之舉不當也。舉而不當,此鄰敵之所以得意也。
【原文】
夫欲用天下之權者,必先布德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與,有所詘有所信然後能用天下之權。夫兵幸於權,權幸於地。故諸侯之得地利者,權從之;失地利者,權去之。夫爭天下者,必先爭人。明大數者,得人;審小計者失人。得天下之眾者王,得其半者霸。是故聖王卑禮以下天下之賢而任之,均分以釣天下之眾而臣之。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世不謂貪者,其大計存也。以天下之財,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合天下之權;以遂德之行,結諸侯之親;以奸佞之罪,刑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威,以廣明王之伐攻逆亂之國,賞有功之勞;封賢聖之德,明一人之行,而百姓定矣。夫先王取天下也,術術乎大德哉,物利之謂也。夫使國常無患,而名利並至者,神聖也,國在危亡,而能壽者,明聖也。是故先王之所師者,神聖也;其所賞者,明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