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陳亮、葉適的教育理論基礎(1 / 1)

以陳亮、葉適為代表的南宋事功學派的教育思想,是在同以朱熹為代表的客觀唯心主義“理學”和以陸九淵為代表的主觀唯心主義“心學”的鬥爭和論辯中發展起來的。陳、葉同朱、陸在教育思想上的分歧,首先在於他們的教育理論基礎是不同的。

朱熹、陸九淵都主張“道”或“天理”是超然獨在的精神實體,先天地而生並派生萬事萬物,倫理綱常也是“道”或“天理”的體現。陳亮、葉適則主張“道”在事物之中,“理”是事物之理,不能離開事物而空言“道”或“天理”。陳亮說:“道非出於形氣之表,而常行於事物之間。”又說:“道之在天下,何物非道?千塗萬轍,因事作則。”葉適也認為:“自古聖人,中天地而立,因天地而教。道可言,未有於天地之先而言道者。”又說:“物之所在,道則在焉,物有止而道無止也,非知道者不能該物,非知物者不能至道。道雖廣大,理備事足而終歸之於物,不使散流。此聖賢經世之業,非習為文詞者所能知也。”他還說:“其道在於器數,其通變在於事物。無驗於事者,其言不合,無考於器者,其道不化。論高而實違,是又不可也。”這同朱、陸等人空言道德性命的為學進德道路是迥然不同的。

陳亮、葉適尖銳地批判朱、陸所謂“承道統”、“繼絕學”之說。陳亮說:“二十年之間,道德性命之說一興,迭相唱和,不知其所從來。

後生小子,讀書未成句讀者,已能拾其遺說,高自譽道,非議前輩,以為不足學。世之高者,得其機而乘之,以聖人之道盡在我,以天下之事無所不能,麾其後生惟己之問,而後欲盡天下之說一取而教之,頑然以人師自命。”就是說,“道統”、“絕學”之論,完全出自朱、陸等人的杜撰,旨在欺世盜名,惑亂後生。葉適也揭露說:“諸儒以觀心空寂名學,徒默視危拱,不能有論詩,猥曰:‘道已存矣’。”實際上,“道學之名,起於近世儒者,其意曰舉天下之學不足以致道,獨我能致之故雲爾。其本少差,其末大敝。”在葉適看來,朱、陸把“觀心空寂”、“默視危拱”一套道德性命之說視為“學問”,詭稱“道統”,不過是用來嚇人,壟斷學術的一種騙術。把道德性命之學引向“觀心空寂”、“默視危拱”,並將此硬說成是“聖人之學”,又自封為“聖人之道盡在我”,武斷地宣稱“道已存矣”,或“獨我能致之”,必然會排斥“天下之學”,阻礙學術思想的發展和進步。陳、葉在同朱、陸的論辯中雖不免有過激之詞,但就其思想實質而言,的確擊中了道學教育思想的要害。難怪朱熹對事功學派的傳播憂心忡忡,他說:“江西之學(指陸學)隻是禪,浙學(指事功學派)卻專事功利。禪學,後來學者摸索;一旦無可摸索,自會轉去。若功利,學者習之便可見效,此意甚可憂。”又說:“陳同甫學已行到江西,浙人信響已多,家家談王霸,可畏,可畏!”說明朱熹對事功學派興起的意義、分歧的實質,以及對理學思想帶來的威脅最為敏感。

陳亮、葉適反對朱熹、陸九淵把“天理”、“人欲”和“道心”、“人心”加以割裂、對立的主張。他們指出:道學家所謂“氣稟有清濁”的說法,實際上是一種宿命論。雖然道學家也承認通過涵養性情可以變化氣質,但仍然保留著人的富貴、貧賤、智愚、壽夭“都是天所命”

的思想。陳亮反對人生來就有聖凡之別的說法,認為人的才性都是後天煉就的。他說:“人隻是這個人,氣隻是這個氣,才隻是這個才,譬之金銀銅鐵,隻是金銀銅鐵,煉有多少,則器有精粗,豈有於本質之外,換出一般,以為絕世美器哉!”陳亮更不讚成道學家們那種“原心於秒忽,較禮於分寸,以積累為功,以涵養為正,麵盎背”的修心養性的道德修養。葉適也認為以天理人欲為聖狂之分,尊性賤欲,主靜輕動,是“擇義未精”,他說:“但不生耳,生即動,何有於靜?以性為靜,以物為欲,尊性而賤欲,相去幾何?”又說:“以天理人欲為聖狂之分者,其擇義未精也。”陳亮、葉適同朱熹、陸九淵論辯的重要課題是王霸與義利、三代與漢唐,以及成人之道。辯論的中心是如何看待功利。朱熹、陸九淵等人主張對政治、曆史、人才判斷是非,應以是否合於“天理”為標準,而不能“以成敗論是非”。陳亮認為不能空言義利,而應當王霸義利雙行;不能盲目推崇三代而非難漢唐,漢唐之君本領洪大開廓,能以其國與天地並立而人物賴以生息,他們建功立業的宏偉政績證明並不遜於三代;培養或選任人才不能“空言心性”,而應視其功業。

總之,判斷是非,首應以“功利”為準。葉適也認為:“古之大教在通人情。”他指出:“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初看極好,細看極疏。古人以利與人而不自居其功,故道義光明。既無功利,則道義乃無用之虛語耳。”陳亮、葉適在哲學思想、社會政治觀和曆史觀等各方麵批判朱、陸,建立起事功學派的思想理論體係,構成了求實用、講功利、論實才、重實事的教育理論。陳亮、葉適關於教育目的、教育內容、教育教學的原則和方法,都是以此為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