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第一座城 背影(3 / 3)

原本看柏川神秘的樣子,還以為他要說和淺辰有關的事,結果居然是講工作。申雅莉忍不住笑了:“柏天王,你這工作狂的毛病還是改不掉。今天你結婚啊,放鬆一點好嘛!”其實對她而言,“有可能獲獎”簡直就是天大的誘惑。畢竟從那次影後之後,她接的都是商業大片,再沒拿過獎。

“不是結婚,是慶功宴。”柏川一本正經地說著,嘴角卻揚了起來。

“是是,慶功宴。”她笑了起來。

“試鏡其實隻是走個程序,這電影的製片人和讚助商都很看好你,說女主角一定要請你,所以我才專門來問你。”申雅莉抱著胳膊,異常嚴肅地說:“居然會勞煩柏天王親自來請人,是哪個神製片人投資的電影啊?”柏川笑了笑,完全略過她的話:“後天周一你就直接來公司一趟吧,不用擔心你接的其他通告,我都幫你推了。”

“好,那就周一……”申雅莉愣了一下,差點咆哮起來,“你你你你……你把我其他通告都推了?”

“因為這部電影要到西班牙取景,那些廣告電影你肯定是沒時間拍了。”

“隻是一個月而已,回來我還可以繼續拍的啊。”

“回來專心拍這一部吧,與其沒頭蒼蠅似的接一堆片,不如專心拍一部好片。”柏川看了看門口,“現在人多了,我們回頭再談。”

“等等,柏川……”

這時,淺辰已經和旁邊兩個美女閃了幾十張照片,一排牙齒是閃亮亮的雪白,看上去很帥氣,也很招打。看見柏川走過去把他拖走,申雅莉無力地朝柏川伸出手:“不要隨便……幫人……做決定啊……”

這次慶功宴的地點定在教堂附近,其原由大家也心知肚明。教堂內部裝修是仿製英國倫敦St。Martin in the Fields(聖馬丁室內樂團)音樂殿堂的風格,中殿天花板是桶形的穹窿,上麵刻滿了天使、雲彩、貝殼、聖母瑪利亞和諾亞方舟的壁畫。十多米長的吊燈線懸著三座燈,讓整個教堂都變成了華貴的金色。古典圓柱撐起拱頂,盡頭燭台上燭光搖曳,讓旋渦式的窗欄像是一隻望向天堂的神之眼。

唱詩班的個別成員已經走到席上,後台弦樂隊奏出零零碎碎的試音。教堂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場麵看上去就像是一張即將完成的建築圖紙。

唱詩班席前的前排座位上,有個男人正蹺腿坐在那裏。他的頭發和西裝都是黑色,襯衫是深紅色,像是午夜盛開的血薔薇,反倒襯得他後頸肌膚更加雪白。平而寬闊的肩膀讓他僅是坐著就已有了美男子的架勢。他膝上放著一個厚厚的本子,手裏拿著鉛筆,似乎是在上麵作畫。其他賓客都在談笑風生,就他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裏,反倒一下引起了申雅莉的注意。所以,她才能從他的背影中找到熟悉的感覺。

男人偶爾抬頭,看看旋渦式的窗欄,僅有15度角的變化,也讓她徹底無法聽別人說的任何話。

周圍的所有雜音都被心跳聲蓋過了。

然後,她看見男人站起來,朝教堂的後門走去—那邊是賓客飲酒等候的地方。她繞過李真等人,慌亂地跟了出去。但因為高跟鞋是新的,剛走出後門,就在台階上崴了一下。劇痛讓她當場就彎了腰,立刻扶住自己的腳踝。

再次抬頭,朝她走來的一男一女已經擋住了她的視線:男人穿著香檳色的發亮西服,留著貝克漢姆The British Style(英國風)的咖啡色上翻新潮發型。女人留著中分卷發,穿著泛亮的低胸吊帶紫色長裙,手裏拿著一杯紅酒,正含笑望著她。女人她並不認識,但她認得白風傑,所以她大概就是他的新婚妻子若琪吧。

其實他們出現在這裏也不意外,畢竟白風傑的老爸在演藝圈呼風喚雨,和柏川合作過幾次。隻是之前申雅莉以為他們結婚後會立刻去度蜜月,這個小型同性戀婚禮是不會參加了,就沒做好和他們撞麵的準備。

申雅莉想了一下,站直身子,保持禮貌說道:“白風傑,好久不見。”

即便分手多年,她也從來沒叫過他全名。所以,聽見她如此稱呼自己,白風傑稍微怔了一下。而他還沒來得及回應,一旁的若琪已經燦爛地笑了起來:“申天後啊,沒想到在這裏都可以遇到你。你果然是大牌,真人和我想的一樣,漂亮得不得了。”

看上去行為沒什麼不得體的,但申雅莉還是覺得對方語氣中略帶惡意。她大方地笑了:“恭喜二位新婚。”

白風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低說道:“謝謝你,雅莉。”

若琪看了一眼白風傑,一雙大大的眼睛彎了起來。她的聲音細細的,嗲嗲的,林誌玲聽了都得自卑而死:“你別看他現在裝成正人君子的樣子,實際上啊,我聽說這個男人以前是個混蛋。啊,對了,我覺得這可是雅莉姐的功勞。謝謝雅莉姐當年用最寶貴最美的青春,來包容我老公的不懂事。”

果然之前的預感沒錯。當時白風傑說她非要自己去他們婚禮,大概就做好了要挑釁的準備。不過,這一天是小淺的好日子,申雅莉打算以和為貴,就退步說道:“若琪,看你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

若琪臉上還是笑著,但瞪大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原本的情緒:“不過,對我老公,我還是很有興趣知道他以前的小秘密。不知道雅莉姐能不能賞個臉,給我多說說呀?”

“晚點再說吧,我朋友還在……”

本想推辭,但白風傑已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這反應實在太不正常了。以前聽到這種對話,他一般都會說“哇,你們要不要這麼損,不行,我不讓”這類任性的話。隻是,雖然他也卑鄙無恥過,但一直覺得自己欠他不少。他們分手一個月後那個晚上,他抱著她像個孩子大哭的樣子,也讓她一直內心有愧—他畢竟是真的喜歡過她。

“行,來,我們底下偷偷說。”申雅莉豪邁地攬過若琪骨瘦如柴的身子,把她帶到了一邊。

若琪在紅酒推車旁停下,拿起一杯紅酒遞給申雅莉:“雅莉姐,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不來我們的婚禮呢?”

“我那天通告排滿了,一個都推不掉,真不好意思啊。”申雅莉拍拍她的肩,“放心,你們的金婚銀婚我一定去!”

“真是因為這個嗎?”若琪比她矮半個頭,自下而上的目光像小鹿一樣惹人憐愛,“難道不是因為麵對正房太太會覺得丟臉嗎?畢竟你當初被我老公包養過,不是嗎?”

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申雅莉一時有些傻眼。若琪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說話之前,她緊緊咬了咬牙,咬肌明顯地凸了出來。可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你這不要臉的女人,被包養還混成了天後,還什麼演藝圈第一朵白蓮花,全世界的人都他媽的瞎眼了吧!”

申雅莉吃驚地看著若琪,正想著如何回答,若琪卻輕輕推了一下她手中的紅酒,灑出了半杯,然後把自己手中的酒潑到臉上。

“你做什麼?”申雅莉警覺地看向她。

“啊啊啊—”撕心裂肺卻把音調控製在楚楚可憐範圍的叫聲,若琪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臂,瑟瑟發抖起來:“雅莉姐,你做什麼啊,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的叫聲瞬間引來在場所有的客人圍觀,就連剛從後門走出來的李真和丘婕也跑了過來。白風傑更是第一時間趕到她們身邊:“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申雅莉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用力夾著胳膊,搖著雙手,靠在白風傑身上:“風傑,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我剛說了一句‘風傑以前喜歡吃什麼’,她就,她就……”她指了指申雅莉手裏的紅酒,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卻不再嘶喊,看上去更是我見猶憐。

白風傑抱住哭得瑟瑟發抖的若琪,又哄又勸,半晌,抬頭冷冷地看了一眼申雅莉:“雅莉,你太讓我失望了。”

申雅莉和白風傑曾經有過一段,圈內的人多少都有些了解,畢竟白風傑當初追她時的架勢可以說是鬧得滿城風雨。但鑒於白風傑家和申雅莉背後皇天集團的地位,除了一些風言風語,沒人會真的把它說開。這會兒大家看向他們,稍微了解情況的人,都圍過去關心若琪,同時對申雅莉露出了有些鄙視的眼神。

嫉妒的女人就是這樣吧,現在很後悔了是嗎。可是,誰叫你要這麼拋頭露麵呢。男人都不喜歡女人太強勢,太張揚啊。居然在別人酒宴上這樣欺負前任男友的妻子,真是太掉價了。

丘婕和李真都很了解申雅莉的脾氣,也知道她不會做這種事。

李真悄悄在申雅莉耳邊說道:“算了,息事寧人吧。這種委屈在圈子裏還少了不成,問題是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的。”

“我沒潑她酒。”申雅莉抱著胳膊,皺眉說道。“雅莉,你什麼都別說了,我們都知道。”丘婕也垂下頭,輕歎了一聲,“你是不是現在特想希城?”希城。聽見這兩個字,申雅莉陡然睜大眼睛。心跳像完完全全停住了。李真厲聲說:“丘婕你在瞎說什麼,雅莉她現在已經很難受了,你還要火上澆油是不是?”

“我哪裏火上澆油了?難道你要雅莉忘記顧希城,要她滿腦子都是白風傑那個人渣?”

“這時候就不要提了啊。”原本想是自己欠了白風傑的人情,就這樣算了。可一聽見那個名字,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好像被狠狠戳了一下。是,她確實欠白風傑的人情。可是,她欠顧希城的,卻是一輩子。而她再沒有任何機會補償他。即便在下雨天、在婚禮上,看見一些相似的影子,她也隻能把這些幻覺當成真實來安慰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像他還在時一樣,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申雅莉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著酒推開人群,走到若琪和白風傑麵前。若琪依然哭得梨花帶雨,旁人把她當公主一樣哄勸。看見若琪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得意笑意,申雅莉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說道:“來,讓我看看。”申雅莉沾了一點她下巴上的酒,輕輕舔去,淡淡說道:“Mouton Rothschild(法國波爾多地區頂級紅酒木桐·羅斯柴爾德)。”

若琪完全沒聽懂她在說什麼,隻是莫名地看著她。她把白風傑為若琪端的酒杯拿過來,又品了一口:“你剛才喝的,和你頭上的酒,都是法國的Mouton Rothschild。”然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紅酒,又指向身後的紅酒推車,“我這個是勃艮第。這一桌都是勃艮第。”

若琪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眾人都露出了愕然的眼神,然後,目光都投向尷尬的白風傑和若琪。“在專業演員麵前演戲,你發揮得其實也挺不錯。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勃艮第,”申雅莉舉起手中的酒杯,“那麼,Cheers。”她淡漠地看著若琪,然後將杯子裏的酒順著若琪的頭淋了下去。她確實已經不再是那個有白馬王子守護的公主。而幸運的是,當一個女人變得成熟,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需要王子也可以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