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城,你知道嗎?當我看著這些過去的記憶,最令我感到難過的,不是我們的合照,或是我拍攝你笑容的某一個瞬間。而是這些你趁我不注意時偷偷拍攝的,我的背影。
那個雨後的清晨一過,顧希城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申雅莉麵前。
不僅如此,連續十天她都沒有接到一個他的電話或短信,旁敲側擊打聽過他的消息,似乎也都無果而終。這時的申雅莉充分發揮了獅子座的特質——永遠過分高估自己,因為她比自己預想的要焦慮得多。她隻想過他會難過,卻沒想過他會就這樣消失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愈發感到坐立不安。她從來沒有如此頻繁地檢查自己的短信、微信、郵箱和未接電話,好像每天早上起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開這些東西。
直到兩周後,她才總算從媒體得知了他的最新動態。當時她正在出席一個商業活動,羊絨的裙裝完美無瑕,一臉明豔的妝容光彩照人,周圍全是一個廣告價值七八位數打扮考究的明星,以及富有睿智氣質的導演和社會名流。整個現場都伴隨著相機拍攝聲、鞋跟碰地聲、濃稠的香水味和嶄新皮革的氣味。作為媒體關注的焦點,她與那些角落中被冷落到隻好玩手機打發時間的小明星原本不是一類人,卻在路過的時候聽見他們低聲說的一句話:“看到新聞了嗎?Dante居然被炒了。”
她錯愕地回過頭,竟不管場合地直接問道:“Dante被解雇了?被 Fascinante?”
“啊,對,是……你可以上網看看,現在很多新聞頭條都是在講這件事。”
申雅莉根本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想過後果,就直接獨自一人跑到無人的角落,翻出手機來上網——他們剛才口傳的消息竟然不假,Dante真的離開了 Fascinante!
雖然她對西班牙的建築業了解不深,但是所有人基本上都知道,雖然Dante是 Fascinante提拔的,但他對 Fascinante的重要性,絕對遠遠高過申雅莉對皇天的重要性。而他被解雇的理由,竟是因為某種緣由無法和董事長達成一致。這個消息很快也通過電視被播了出來。可是,不管媒體怎麼報道、評價,他們對顧希城的行蹤都隻字未提。她還是找不到他。
她很想假裝不在意,但是,他消失的時間越長,他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次數就越多。她是如此無法遏製地想著這個人,卻又如此害怕提起他,隻能在聯想到他的時候,去和朋友討論著與他息息相關卻無人知道的內容。
“我才看了一本雜誌,上麵有一個討論話題是‘對於男女之間的炮友關係,你們的觀點是什麼’,你們怎麼看?”——周一,李真、丘婕、淺辰還有柏川剛迎接來了一個新的早晨,就在微信上被申雅莉拖到了討論組裏,而且,第一眼便看見了這個勁爆的話題。
李真:“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肯建立炮友關係,那男人肯定高興死啦。”
淺辰:“這種事……吃虧的總是女生吧。”
柏川:“我到公司了,下次再說。”
丘婕:“隻有不負責的渣男才會想要炮友吧,這種男人就該被 S攻虐待然後五馬分屍丟到河裏喂狗!”李真:“丘婕你的邏輯混亂了。”看他們在群裏興高采烈地討論著,申雅莉的心情完完全全跌入了穀底——果然,這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會傻到認為自己有個炮友是好事。可是,現在連他人都看不到了,那種無法取代的依賴感讓她逐漸忘記了自己對他防備的過去。她甚至想要主動打電話給他,再聽一聽他的聲音。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李真那句不怎麼優雅的話:“隨著年齡的增長,女人就會越來越渴望男人的肉體。”一定是這樣,隻是自己的身體對這個人有了依戀,她一定要分清這與真正愛情的區別。
不能讓自己長期處於這樣混亂的狀態,是時候調整一下心情了。她向劇組和公司提交了申請,請假一周想出國散散心。助理在訂票的時候,她看著網上五花八門的城市名稱,目光停留最長時間的竟仍是巴塞羅那。然後,鬼使神差地,她選了這個自己曾經到過的地方。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飛機在巴塞羅那的機場降落。
南歐的氣候並不比亞洲涼快到哪裏去。申雅莉出了海關,取了小型行李箱,便戴好墨鏡與公司安排來接她的人碰了頭。經紀公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炒作的機會,目前記者已經拍下她的照片,準備寫一條看上去不怎麼刻意的新聞,諸如“申雅莉獨自現身巴塞羅那,穿著隨性潮人範兒十足”,“申天後重回巴塞羅那,再續與西班牙的不解之緣”,時時刻刻強調她的活躍度。
和幾個到機場的海外影迷合照後,她坐上了車。巴塞羅那不同於紐約、上海、東京,這裏沒有接踵摩肩的大樓,不是那麼囂張且氣勢洶洶,也不像南美洲和非洲那樣熱力四散,好像連空氣都是煮沸的。街道上隻有一座又一座堪稱藝術精品的樓房,以及一張又一張快樂的臉龐。申雅莉舒服地靠在車窗上,閉上眼靜靜地享受放鬆的假期。
可是,休閑也不過是幾分鍾的事,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是當地的號碼,但她想應該還是公司安排的人,所以接通以後直接用中文說道:“喂。 ”電話那一頭安靜了小片刻,直到她再度“喂”了一聲,一個女子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喂,雅莉。”是外國人七拐八拐的口音,連說“喂”都像“ way”一樣。而說話人似乎還對自己的中文很自信,之後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申雅莉這才緩緩說道:“ Who is that?” “Guess。”這個沙啞又性感的聲音就敲響了申雅莉心裏的警鍾。可能是印象太深刻了,一個單詞就足以令她想起一切不怎麼愉快的記憶。她遲疑地說:“ Paz?” “Smart girl!”Paz Cruz的歡笑聲又一次響起,“ My brother has told me that you've come to Spain again。 How are you?”很久沒接觸英文,申雅莉很尷尬地說出了一句土到掉渣的:“ I'm fine, thank you。 Andyou?”同時,腦中已經在替對方回答了“ I'm fine too, thank you”。 “Good good, pretty good。 Thanks for asking。 How many days would you stay?” “Around one week。” “Brilliant! Would you like to have a drink with me? I wanna talk to you。 ”Paz頓了頓,“aboutDante。”申雅莉愣住了。他們不是才離婚麼,她想跟自己說什麼呢?這時候見麵,是否有些尷尬?見這邊沒回答, Paz又補充道:“ Well, if you feel like it。 It's all up to you。”“It's ok。 I'm free。 Let's meet up。”明明是出來散心的,居然又一次被卷入煩心事裏去了。見麵會不會有什麼很勁爆的對話?例如一見麵對方就扔出一句“你是來找我丈夫的嗎”,或者對方上來就給自己一耳光大罵你這個小三!對了,小三用英文怎麼講?哪怕不是這些事,這樣的會麵似乎也沒有必要。如果對方問起自己和希城現在是什麼關係,恐怕更難回答。是不是還是不要見麵的好……在格拉西亞大道咖啡廳等待 Paz的過程中,申雅莉一直胡思亂想著。
等待世界末日的感覺並不好受,所以等 Paz真的來了,她反倒鬆了一口氣。 Paz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身材高挑、黑發綠眼古銅肌膚的南歐美女。
“This is Angela, my Italian girlfriend。”在 Paz的介紹下,兩個人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 Paz坐下來,單手撐著下顎說: “So… are you datingDante now?”
“No, I'm not。”一口否定後,申雅莉笑得有些尷尬,“ Don't know… No, it certainly doesn't feel like it。 I can't really explain…”Paz一直聽著,直到申雅莉有些結巴,她才更加表示理解地點頭:“ I know, random sex, isn't it?”
申雅莉差點把剛喝進去的咖啡噴出來。果然還是無法適應外國人的開門見山。她咳了兩聲,用力擺擺手:“ No no no no no!”
Paz和她身邊的美女都笑了起來。
申雅莉不由想起前段時間聽希城說,東西方人戀愛方式不同。分手之後,西方人多半放下就是放下了,一般不會再回頭;東方人卻非常念舊,感情上經常牽腸掛肚拖泥帶水拉扯不清。看見 Paz發自內心的歡快笑容,她開始覺得西方人這一點真好。這種會麵要是放在國內,恐怕早就上演新歡舊愛潑咖啡的大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