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第二十五座城 記憶(2 / 3)

如果真能像平時表現的那麼灑脫,那自己也不用一直過得這樣辛苦了。

Paz笑過以後,又繼續說道:“ Well… just let you know, I've never slept withDante, even though he is my ex-husband。”申雅莉驚訝地眨了眨眼:“ What?”

她沒聽錯吧?希城和 Paz結婚一年,竟然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前也……?

“We've never loved each other。 And I know he used to love someone very much。”Paz聳聳肩,對天翻了個無奈的白眼,“ He had a deal with my father。 I don't know what exactly the business was, but I can tell you the reason why my father forced me to marryDante is…”原本旁邊的意大利美女一直在看時間,現在終於站起來,對 Paz說了一句西班牙語。 Paz點點頭,捋了捋她的黑色卷發。然後,美女垂下頭來,在 Paz飽滿的紅唇上狠狠一吻,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仿佛深情又淫蕩的話。

這一刻,申雅莉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Paz卻一臉無所謂地轉過來,微笑著接下剛才的話:“ My sexual orientation。”晚上,申雅莉打了一輛出租車,獨自來到了城郊的一個小洋房門口。或許是太久沒有新客來訪,聽見她靠近的腳步聲,門前的蘇格蘭牧羊犬立刻蹦了起來,汪汪大叫。

她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就朝牧羊犬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湊過去輕輕說:“狗狗乖,小聲一點,不要吵到鄰居哦。”原本在想這狗狗能否聽懂中文,它竟很快安靜下來,轉成了小狗一般的嗚嗚聲。

剛好這時大門打開,女主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Crisp看到美女,就這麼聽話?”

和 Paz進行了一個下午的英文對話,再聽見母語,看見開門的亞洲老夫妻,她感到了一種突如其來的親切感。而且,一想到這對夫妻是小時候就和希城共同認識的人,心中就更加覺得溫暖了。他們的聯係方式是 Paz給她的。 Paz說,以前希城還在讀書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會回來看他們。所以,他們知道許多關於他的事。一吻過後:“就是我的性取向。”

她向周叔叔和楊阿姨問了好,跟著走進家裏,換鞋的時候小聲說道:“楊阿姨, Crisp不是薯片嗎?這名字真有趣,又很貼切。起得真好。”

“這名字是希城取的,剛買回來的時候,它隻有這麼大。”周叔叔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小狗的大小。“真是可愛的狗狗。”申雅莉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門外伸舌頭搖尾巴的 Crisp,不由自主眉開眼笑,“而且好像脾氣也很好,我很喜歡它。”

“它脾氣才不好,現在對你溫和是因為認得你啦,平時對陌生人它可是很凶的。”

“啊,認得我?”申雅莉一頭霧水。

“是呀,希城經常給它看你的照片。”阿姨笑盈盈地看著她,“雅莉啊,你看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我覺得現在看看,你還是跟希城保存的照片裏的樣子比較像。電視上似乎要成熟一點哦?來,上樓,阿姨帶你去看。”

申雅莉完全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阿姨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出的事實,令她心中悶痛了一下。然後,叔叔去廚房準備食物,她跟著阿姨上了樓。這過程中她反複想著這件事,心中的痛感卻更加劇烈了。這樣看來,哪怕希城來到了西班牙,也依然會經常想起她。不管她對希城怎麼看,被如此想念也應該是值得驕傲的事。可是為什麼,心裏會這樣難受呢?

到了二樓,阿姨推開了其中一個房門:“這就是希城的房間,他工作後就搬出去了,但還是會經常回來住。你進去看看,東西我都沒動過。”

“好的!”

故意用比平時歡快的語調應答,但進入房間以後,心情還是沒能得到緩解。床罩和枕頭是他最喜歡的深藍色。牆角的插板上插有轉換插頭,電子產品連接線還沒拔出來,就已被遺忘在這裏。書桌上擺著幾張古典音樂的精裝 CD,煙灰缸是深灰色創意流線型。書桌上方的牆壁上,貼著兩張陳舊卻價值連城的圖紙草稿,分別是他的處女作法蘭克福斯利維亞公園和代表作馬德裏國際紀念碑。一旁的書櫃裏裝滿了專業書籍,櫃子上方的筒裏裝著幾個圖紙卷。她走到桌子旁翻看了一下 CD,果然有巴赫的協奏曲。而煙灰缸裏還有支被遺忘的煙頭,也是抽到一半就被掐滅,而且煙嘴上有牙痕。

奇妙的是,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但哪怕沒人告訴她這是誰的房間,她也知道是顧希城的。

“你的照片他幾乎都帶走了。隻有箱子裏還有幾張,他也叫我們一起給他海運回國。 ”阿姨在她身後輕輕歎了一聲,“聽說你們和好,我們也很開心,他和 Paz確實不配是一回事,關鍵是這孩子一直很喜歡你。我和老周經常說啊,他對你的喜歡,簡直就是一種奇跡。”

“為什麼……”

其實真正想問“為什麼”的對象是自己。

想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難受。

現在不是挺平靜的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你如果喜歡一個人,能忍住幾年不去看他,不去找他嗎?如果能忍得下來,我覺得一般都是沒有感情了。可他不是,每天看著你的照片,這邊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

很明顯,顧希城的記性比自己差。受過他一次傷害,她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也不肯讓他完全走入自己的世界。他卻還是這麼不長記性,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與他提分手的了嗎?

像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小小的心,像是已經無法容納太多的感情。她握緊雙拳,微微顫抖地說:“他還是回去了啊,他還是回去報複我了。”

阿姨怔了一下:“報複?你是說他和 Paz結婚嗎? Paz沒告訴過你麼,他們結婚是因為她爸很喜歡希城,所以讓他們處處看,結果過了一年時間他們都毫不來電,我估計 Cruz先生也快放棄了吧。你要知道,他怎麼說也是希城的大恩人,希城再有才華,沒有他的平台,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雅莉你也大了,有的事是應該體諒他一下……”

“楊阿姨我懂你的意思,但他做了刻意傷害我的事,都已成事實,是不會再改變了。 ”“刻意傷害……我覺得不可能呀。我們都是看著他過來的,剛開始他很傷心,每天都在外麵鬼混,也不好好吃飯,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但他從來沒恨過你,以前提到你,壓根不讓別人說半句不好,又怎麼會去報複你呢?何況,他如果想報複早就報複了,幹嗎還要忍十年?”

“那為什麼過了十年,他又突然回國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之前他還說永遠不回國來著。不知道他有跟你周叔叔說過沒。你等等,我去問問……”

阿姨轉身下樓了。

申雅莉的情緒混亂極了。明明是計劃出國來放鬆的,怎麼又一次把自己弄得這麼疲憊?她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最後目光停在了牆角的四個大紙箱處。紙箱是運輸專用,都沒有封起來,裏麵裝滿了衣服、鞋子、書,以及倒扣的幾張照片。上麵寫著現在國內的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

她把照片翻過來看,發現那竟是大一時的秋天,他們在他奶奶家附近沙灘拍的照片。

這曾經是她最不喜歡的一組照片。當時她的相機弄丟了,手機也沒電,隻有用他的相機來拍照。該相機款式雖新,卻被她點評為“顧希城沒品位的人生中最最沒品位的東西”,因為拍出來的照片不僅曝光效果不好,還把她拍得皮膚黑、毛孔大。拍成那種模樣,她連用電腦修圖的欲望都沒有了,幹脆閉著眼和他瞎拍了一堆人生中最醜的照片。拍完看預覽圖的時候,她還不忘一邊吐槽“你也好難看”,“我們倆抱在一起簡直像兩個要飯的”,“你的頭發被拍得像個雞窩”。他好脾氣地解釋說,在相機上看是不好看,但印出來很漂亮。她說他是強詞奪理。

這也是她完全沒想到的事。過了十年她才看到這個相機洗出的照片,而且,確實如他所說的一樣——照片上的他們是這樣的年輕、活潑,還有著這個年紀再難找到的囂張;他們對著彼此閉上眼作勢要接吻的照片裏,她一臉俏皮,小嘴撅得高高的,他卻像是王子一般優美地側著頭;他把她抱在懷中的照片裏,她看著鏡頭的眼神是自信的、神采飛揚的,他望著她的眼神卻像是受了蠱惑一樣,隻剩下完全淪陷的深情……

最後幾張照片,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上麵隻有她一個人的背影,而且是走在很遠的地方,就像連環畫一樣地在沙灘上做著各種各樣的小動作。這一瞬間,她隻覺得筋疲力盡,慢慢坐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