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蘊顰恭敬地跪在蒲團上焚香叩拜,嘴裏念念有詞地禱告著。身邊的錦妞恭敬的立著,女祠的主事是一個麵目猙獰但是沒什麼表情的剽悍嬤嬤,叫熊嬤嬤,也靜靜地立在一旁,像雕塑,或者更像僵屍。錦妞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許久,容蘊顰在錦妞的攙扶下從蒲團下站了起來。正欲開口說話,門外傳來幾個瘋女人淒慘的嘻笑聲。
熊嬤嬤木愣愣地開口:“竟敢打擾太子妃娘娘祈禱?”說完,就直挺挺地走了出去。她走出去的氣勢讓容蘊顰和錦妞都嚇了一跳。然後門後傳來了一陣拳打腳踢聲和更為淒厲的叫聲。過了許久,淒厲的叫聲停止了,拳打腳踢聲也停止了。熊嬤嬤重新走了進來。髒舊的寬大袍子上血跡斑斑。容蘊顰和錦妞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血!”錦妞縮成一團,指了指熊嬤嬤地衣服。
木愣愣地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跡,熊嬤嬤隨手擦了擦,僵硬地說道:“沒事。”
容蘊顰吞了口唾沫,使自己鎮定下來:“熊嬤嬤,自本宮來了之後,這些靈位就沒有擦過。為了體現本宮求子的誠意,本宮想將這些靈位親自擦一遍,親自擦,不要別人幫忙,也不要別人在旁邊看著。”
“是。”僵硬的說完,熊嬤嬤僵硬地轉身,僵硬地走了出去。
眼神暗示了錦妞,錦妞盡管很害怕熊嬤嬤還是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來了已經六天了,過了今晚,明天就是皇帝壽宴,她就要出去了。今晚是最後機會,她一定要拿到德佑帝陳賢妃的靈位。
門外不時傳來瘋女人淒厲的哭喊聲或者癡傻的瘋笑聲。在拳打腳踢聲音之後,這種聲音總是能消失一陣,然後重新響起,然後再靜下去。
想她們也曾經風華絕代,想她們也曾經榮寵之至,可是現在呢?榮華富貴轉眼成空,恩愛皇寵瞬間褪色,她們在這裏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以奕對她的態度,或許,她很快就會成為這裏的一分子。想到這裏,容蘊顰覺得陣陣寒意襲來,打了好幾個寒戰。
抬頭望去,陳賢妃的靈位在最高層。
容蘊顰拿著抹布一個靈位一個靈位細細地擦著。從第一排擦到最高一排。容蘊顰已經精疲力竭。站在梯子上,容蘊顰有些恐高,再加上疲憊,伸手去拿陳賢妃的靈位的時候,一時沒有拿穩,整個人都摔了下來。連著陳賢妃的靈位,和她準備拿來濫竽充數的替代靈位也一起掉了下來。聲音巨大,驚動了熊嬤嬤和錦妞。熊嬤嬤一看情景就支手將錦妞擋在了外麵,然後帶上門僵硬地走了進來。
容蘊顰看見兩塊靈位都掉了出來,頓時覺得露餡,不知道該怎樣應付。掙紮著站了起來,容蘊顰還沒開口卻被熊嬤嬤搶先開口。
“我知道她會回來拿。”僵硬的聲音讓容蘊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當容蘊顰反應過來時,熊嬤嬤已經從地上拾起靈位,然後將真的陳賢妃遞給了容蘊顰,自己僵硬地爬上梯子將假的陳賢妃靈位擺了上去。
容蘊顰的心猛烈撞擊著胸膛,完全搞不清狀況。
“太子妃娘娘還擦嗎?不擦的話,我讓外麵的人來擦。”僵硬的聲音剛落地,熊嬤嬤已經僵硬地邁了出去,然後僵硬地拖著兩個哀嚎不已的瘋女人進來,讓她們擦靈位。
容蘊顰見此情景,趕緊將那靈位以寬大的衣袖掩住,倉皇地回了臥房。錦妞也趕緊跟了上去。
夕陽的光透過破敗的窗戶射了進來。但是臥房裏卻是陰冷的很,完全不似盛夏。窗子外是同樣破敗的殘垣斷瓦,雜草橫生。
焦灼地徘徊著,容蘊顰時不時看向那個靈位。一個死了五百年的可憐女人的靈位能有什麼用?那個蒙麵的男人要這個東西做什麼?還有,為什麼那個僵屍一樣的熊嬤嬤會知道有人會回來拿?千萬個問題縈繞在容蘊顰的腦海裏,再也解不開。
夜深了,容蘊顰還是坐在床上,看著床上的靈位。
“娘娘,吃飯了。”錦妞端了飯菜進來,撅的老高。
容蘊顰趕緊將靈位用被子掩住,再轉頭對上錦妞:“不吃,端走。”
“娘娘,你這是何苦,好好的太子妃跑到這個地方來受這種苦?在東宮裏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也不用一天到晚聽那些瘋女人的哭喊聲。更重要的是不用對著那個嚇死人的熊嬤嬤。什麼熊嬤嬤?簡直叫鬼姥姥好了。”錦妞完全沒有發現容蘊顰的麵色不正常,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埋怨著,“娘娘這樣求子真的會有用嗎?要是沒有用。。”
“好了,本宮累了,你先出去。本宮要睡了,今晚你不用守著。”容蘊顰不耐煩起來,打斷了錦妞的聒噪。
錦妞一聽害怕起來:“娘娘!不守夜讓我去哪裏?難道和那群瘋女人紮堆嗎?還有那個鬼姥姥!”
皺了皺眉,容蘊顰加重了語氣:“出去!”
錦妞不敢再造次,戰戰兢兢地端著飯菜出去了。
確定錦妞已經出去,走遠。容蘊顰掏出那個靈位仔細端詳起來,竟然發現這個靈位因為剛才從高出摔下,旁邊已經有了一條很大的裂痕。原來有夾層!
小心翼翼地掰開夾層,一個玉扳指從裏麵滾了出來。這個玉扳指通體翠綠,水頭足,質地好,看樣子是皇家禦用之物。一圈圈地轉著,容蘊顰發現裏麵竟刻了字!
湊到燭火下細細辨認,竟是一個“烈”字。
烈?應該與德佑帝無關。
那是什麼意思呢?
是自己的公公,皇帝陛下的名諱!難道這個玉扳指是皇帝的?皇帝絕對不會重名,如果這個字是皇帝的名字的話,那這個玉扳指絕對是當朝皇帝的。
容蘊顰頓時更加不解起來,那個蒙麵人為什麼要這個玉扳指?這和皇帝到底有什麼關係?那個神秘的蒙麵人到底是誰?
越來越多的疑問,讓容蘊顰越來越覺得這個玉扳指後麵也許有著一個驚天的陰謀,而她容蘊顰或者甚至還有奕以及其他很多人都隻是這個陰謀中的一個小棋子。這種預感讓容蘊顰的心沉了下去,恐懼感頓生。思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和無處不在的恐懼感讓容蘊顰一夜無眠。
“蘊顰,你回來了?”容蘊顰剛回東宮,祁就一瘸一拐地進來了。
理著東西的容蘊顰停了下來,衝著祁淡淡一笑:“是啊,回來了。”接著,容蘊顰覺得祁的不對勁關切地扶他坐下:“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同樣淡淡一笑,祁的雙眸還是一如既往的璨若晨星,清若山泉:“沒事,就是肺裏的舊傷又發了一次。現在好了。”祁青白的臉色上紫黑色的經脈隱隱可見,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給他倒了杯茶,容蘊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以後要小心,好像最近你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人也越來越清減。”
“我知道。”還是淡淡一笑,祁轉移了話題,“在女祠裏過的好嗎?”
臉上僵硬了一下,容蘊顰隨即擠出一絲笑容:“挺好的。皇後做了安排的,那些犯婦煩不到我。就是裏麵有個管事嬤嬤,叫熊嬤嬤,很是怪異。用錦妞的話說不應該叫熊嬤嬤,應該叫鬼姥姥。”
“是嗎?”看著容蘊顰笑了,祁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祁才起身離去。走到門口祁艱難地轉身提醒道:“今晚是父皇的壽宴,別忘了準備禮物。還有,淩霄和蒙哥汗會出席,你看著點奕。”
說完,拖著他的殘腿,祁艱難但是大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