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豐富而又貧乏的年代——關於當前詩歌的隨想(1)(2 / 2)

彗星的光痕

這是中國新詩史的狂歡節。中國詩人以空前的熱情參與了自有新詩曆史以來極有想象力、也極有使命感的創造。然而,潮汐有起有落,這是規律。新詩潮大約在80年代的後半期便開始式微。整個中國詩歌界被一種漠視秩序和規範的流派競起的局麵所代替。這是一個充滿創新熱情和挑戰精神的詩歌階段。出現了很多的自以為是的詩歌主張和宣告,也有一些表麵喧騰的展出,但總的看來,這階段的詩歌創作言說多而實效少,得到公眾肯定並且能夠保留下來的詩作並不多。它留給我們一個反思性的啟悟:詩人的勞作是嚴肅的,浮華與喧囂是不能導致繁榮的。

但80年代後半期的詩創作,卻也並非空無,一批又一批追求各異的人,競相出現,他們寫出了屬於他們自己、並引為自豪的詩篇。海子就出現在這一時期,並且他的短暫的一生猶如劃過天際的彗星,雖是轉瞬即逝,卻留下了一道永久的光痕。海子是農家子弟,後來進了北京大學。他是一位既對土地充滿深情、又接受了現代學術洗禮的年輕一代知識者。在他身上,中國古老的文化傳統和麵向世界的精英意識有著良好的結合,應該說,他具備了成為優秀詩人的良好條件。海子在80年代充滿更新詩歌的總體氣氛中,以充滿神奇的創造力,以數百首短詩和幾首長詩如噴泉般裝扮了他實在太過匆匆的詩歌生命。

海子的重要作品《亞洲銅》、《五月的麥地》中交織著他對中國悠久曆史文化的懷想和現實的焦慮,他以廢墟般的零亂和破碎來呈現詩意的整體輝煌。他燃燒的詩情灼痛了生命本身,他的悲劇般的生命也在這種燃燒中結束。彗星殞落了,他的充滿熱情的光卻照耀著中國世紀末的詩歌風景。

―說過:我的詩歌理想是在中國成就一種偉大的集體的詩。我不想成為一個杆情詩人,或一位戲劇詩人,甚至不想成為一名史詩詩人,我隻想融合中國的行動成就一種民族和人類的結合,詩和真理合一的大詩。海子是一位詩的理想主義者,為了偉大的詩,他寧可犧牲個性而服膺於集體的行動。他畢生呼喚偉大的詩,他心目中的詩的神聖是和一些神聖的名字相聯係的。但丁將中世紀經院體係和民間信仰、傳說和文獻、祖國與個人的優患以及新時代的曙光將這些原始材料化為詩歌。歌德將個人自傳類型上升到一種文明類型與神話宏觀背景的原始材料化為詩歌,都在於有一種偉大的創造性人格和偉大的一次詩歌行為25。他據此斷言:在偉大的詩歌方麵隻有但丁和歌德是成功的,還有莎士比亞。這就是作為當代中國詩歌目標與成功的偉大的詩歌。

激情時代的終結

對比80年代的充滿熱情的試驗與創造,90年代更像是詩的收獲季節。麵對著自朦朧詩開始結下的累累果實,90年代的創造力顯得相對的貧弱了。整個詩歌界似乎沒有發生過什麼激動人心的事件——當然偶而也有一些可供談論的話題。

沒有事件未必不好,詩本來就是寂寞的事業。詩在某些時期的轟動,多少總由於現實中的某種匱乏。於是,人們便把異常的熱情傾倒在這個原不應轟動的事物上麵。詩人更多的時候總是獨自咀嚼著一枚人生的苦果,而無法離開詩本身去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轟動很少是由於藝術創新所帶來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