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 香港新詩的曆史和地位(2)(1 / 3)

進人70年代,在香港出生或在香港長大的詩人都已進入詩壇,他們有可能獲得比前輩那種流動性、即興式更為固定和穩定的生活條件和寫作條件,來表現他們自己的環境,風情或人情的思考。例如羈魂筆下的旺角和也斯筆下的北角或鰂魚湧,都是這種追求的成果。在也斯的《北角汽車渡海碼頭》中出現了大都市繁忙緊張且又有些清冷的場麵:

情感節省電力,

我們歌唱的白日——熄去,

親近海的肌膚,

油汙上有彩虹,

高樓投影在上麵,

巍蛾晃蕩不定,

沿碎玻璃的痕跡,

走一段冷陽的路來到這裏,

路階指向鈦色的空油罐,

隻有煙和焦膠的氣味,

看不見熊熊的火,

逼窄的天橋庇蔭下,

來自各方的車子在這裏待渡。

在看似冷靜的畫麵中無聲地傳遞著詩人對於生活的專注與凝視,這當然不是對於周圍世界無動於衷,而是一種切實的關注。

同樣寫於70年代的黃國彬的《天堂》,也表現了詩人對這個都市真實生活的更為深人的剖析:

天堂的街道生長期便秘的大腸,

早上,中午,黃昏,

都塞著一團團的汽車,

(裏麵坐著生活安定的Executives和靠股票生活的男女)

痛苦地,半寸,半寸,蠕動。

打嗬欠的黃昏,

被的嗒亮度夠了的寫字樓職員,

患神經衰弱的寫字樓的職員,

西裝裏的一條公式,

打天星碼頭一星期奏六日單調的,

大鍾下蹌踉走過;

……

鋼筋水泥是夢魘,

自灰暗的天空向下猙獰,

千萬雙盲瞳空空窺射滿街陰森,

自四麵八方撲下來撲下來,

欲噬你吃罐頭長大的百多磅,

要逃,你會逃入不同牌子的虎群。

這裏有對真實生活的鍥人,也有傳統的對於城市的壓迫感,以及對這種壓迫感的初始而潛在的反抗的激情。長期便秘的大腸,具有現代風,其中融彙著現代主義對於城市的批判,但卻明曉通暢,它代表了典型的70年代的思考。黃國彬還有一首《逼近》是寫地產公司的兀鷹眈眈逼視,人們居住受到壓迫的困境。

70年代以後,香港地區詩刊詩社勃興,胡國賢在專文《從文社到詩社》中曾說:70年代開始,文社風潮,日漸消退,但不少文社成員繼續以個人身份努力創作。本來成就不大的新詩,反而由此開拓了新的蹊徑那些文社過來人,於文社潮的滔滔浩浩中溯洄涵脈,進而專注於新詩的創作和提倡,更直接間接地導致80年代詩社及詩刊的勃興。《詩風雙月刊》總20期)這段文字透露了文學社團和刊物的盛衰進退對於文運詩運的關係,香港的詩人總在這種浮沉交替之間得到某種鼓勵和切蹉。可以說,70年代至今,香港詩界的創作出版大體趨於穩定,詩人的創作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80年代以後,隨著大陸政治局麵的改觀,台灣與大陸來往趨於頻繁,各地詩的交流也有了加強,隔膜與偏見逐漸得到消解,大陸自朦耽詩開展以後,三地兩岸之間的詩觀也逐漸接近,彼此隔離和對立的情況有了改善。各地詩刊開始互登作品。逐漸地趨於溝通和對於大中國新詩構局的體認,這是中國新詩從創始到今日曆時70餘年間出現的最好的互通和交彙的曆史時機。

生存環境

香港新詩作為中國新詩的一部分,當然與五四的新詩傳統同一源頭。作為與中國古典詩詞相對應的中國新詩,不論它在中國的哪些地方生長,它總帶有中國新詩的共同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由政治的和曆史的原因造成的各個地域之間的差異,不僅影響到經濟,而且影響到文化以及文學。中國的各個部分在長達數十年的彼此間離中,在同質之中產生各具特色的異質,這是它們彼此區別的基礎,研究者對此自然不能回避甚而忽視。就香港地區的詩而言,它是有別於中國大陸和台灣的,首先在香港是一個長期被割裂的殖民地。從行政隸屬來看,在1997年7月1日以前,它是英聯邦成員是英國的一塊海外轄區。但它的百分之九十四的居民卻是中國人,講粵方言,其文化形態、家庭組成、民族習性都與中國本土的居民相同。但它又是華洋雜處的地方,英國的屬地,加上國際性的金融中心、貿易中心,是世界性的大都會,它受到西方文化的浸潤相當深刻。教育製度、社會形態、風俗禮儀自然也受西風的深刻影響。中西文化的交彙和流動,以及兩種文化差異帶給居民的心理壓力和緊張感,當然是香港以外的中國人所難以理解的。如下一首詩,它通過城市街道的紛繁,所傳達的意緒則是典型的香港人那種飄浮不定的無根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