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的不錯,就是納粹德國的時代。”
“老師,津巴多的斯坦福監獄實驗是在戰後進行的吧?”那個女生接著問道。
“是的。”
“我想津巴多一定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嘍!津巴多的斯坦福監獄實驗是由誌願者進行的。而納粹的集中營不是正好為這種實驗提供很好的實驗環境麼?雖然我這麼說也許不合適,但是,老師,如果說津巴多在納粹德國時代工作的話,那麼第三帝國為猶太人建立的集中營正好是他實驗的絕佳場所。但是納粹在集中營中的暴行都是反人類的犯罪啊,那麼當時德國科學家進行的心理學實驗是不是也是一種犯罪呢?老師,您為什麼不給我們講講這個問題呢?”
“這個麼,好吧,剛才那位同學提的一大串問題,大家願意聽嗎?”
“願意——”教室中的學生們突然像一堆應聲蟲似的。
“好吧,那我們就把這個問題當做一個小專題來講講吧,不過因為時間問題,本次課要講的後麵的那幾個章節作為課後作業,你們自己看吧,我接下來就講講納粹的心理學實驗。”
同學們來了精神,一個個的都把眼睛瞪大了起來。
“納粹德國建立猶太人集中營,據盟軍官方說法是用來滅絕猶太人用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集中營這個詞兒來自英語,是個地道的英語詞彙。ConcentrationCamp,是由維多利亞女王的寵臣基欽納第一次建立,在英布戰爭期間,他在南非廣泛建立了集中營,用以關押當地的荷蘭人後裔“布爾人”反抗軍的支持者,他的手段和納粹德國一樣殘酷,但是時間卻早於納粹德國,而在那個時候就有英國科學家注意到了關押期間人類內心的變化,而經過外科解剖之後,他們發現集中營中死者的腦部組織呈現出了病態結構。主要是爬蟲腦中杏仁體出現了膨大,但是當時沒有分子生物學這個學科,腦科學也不發達,所以很多學者得出結論說杏仁體膨大是因為杏仁體控製著人類的恐懼情緒,是大腦的恐懼中樞,經過反複的恐懼刺激,所以膨大起來了。
後來納粹集中營中的受難者也出現了這種情況。這個狀況是由臭名昭著的納粹醫生約瑟夫·門格爾發現的。而且他還解剖了因為意外死去的集中營看守,令人驚奇的發現是那些平常凶悍的骷髏隊看守的杏仁體也出現了膨大現象。門格爾當時仔細研究了各種死者的屍體,從被毒氣熏死的,到被凍死的,甚至得斑疹傷寒和其它傳染病死去的人們。不論是看守還是囚犯,他們的杏仁體都出現膨大現象。所以門格爾得出的結論是:恐懼,是一種雙方的、互相影響的心理機製,施暴者和受虐者的腦內結構由於恐懼的影響都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是器質性的。
後來的觀察和記錄也表明,從納粹集中營中出來的人,無論是看守還是受害者,他們的行為方式都是異於常人的。其根源可能是由於外部行為對於腦內組織的器質性改變。”
“老師,要是那麼說的話,納粹種族主義者的理論反倒是正確的嘍?”那個引起話題的女學生又問道。
“怎麼講?”明亮看了看那個提問的女學生。
“約瑟夫·門格爾的理論是:人和狗一樣,都有譜係,有人在實驗室裏培養出了良種犬,他也能在實驗室裏麵培養出優良人種來。而如果人類的行為能夠對於腦內結構產生器質性的影響,那麼他的理論應該說是正確的嘍?!”女學生高聲問道。
“在集中營中納粹的研究是沒有任何的道德和倫理約束的。他們進行的各種所謂的醫學實驗,大多數是毫無意義的殺人方法而不是科學研究。但是當時在德國科學界中,有很多的人類學家和生物學研究者都是極為羨慕集中營醫生們的研究成果的,他們中有人也經常參觀集中營,而他們的各種“臨床”研究成果更是得到了廣泛的傳播,所以30、40年代德國的人類行為學、實驗心理學、遺傳醫學得到了突破性發展,但是以反人道方式取得的科研成就,其人文意義應該是有待商榷的。”明亮強調地說道。
“那美國和蘇聯兩個超級大國在洗劫德國威廉皇家學會之後得到了納粹的科學資料庫,他們兩國後來的各種研究進步都是得益於納粹的資料嘍?他們的進步也應該值得商榷吧?”女學生問道。
“是滴,這個應該是有一定關係的吧!不過也不能否定美蘇兩國科學家的聰明才智吧?”明亮反問道,“至於他們應用納粹的研究成果到什麼程度,史料還沒有解密,這種事兒一般是要到解密之後才能知道清楚的吧?”
“老師,那您認為在醫學領域,是否也存在著‘回形針計劃’呢?西蒙?維森塔爾之所以一直不能逮捕約瑟夫?門格爾,是不是因為美國政府庇護了他呢?”女生接著問道。
這時候下課鈴響了,明亮趁機說道:“好了,同學們,今天就到這吧。不要忘了,回去看那幾章沒講到的,我下次課提問,下周我們繼續心理學史的講授,現在下課。”
同學們一哄而散,明亮走出教室,那個女孩子也追了過來,說道:“老師,您這是不負責任,講了一半兒,您就走了。”
明亮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女孩子,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紀,烏黑光亮的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辮子,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在說話,看到那女孩子的紅唇,明亮心頭湧起一股衝動,但是多年的社會曆練已經使他表麵上還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很輕鬆的問道: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老師,我叫林瑞潔,是神經外科的,研究方向是……”女生毫無戒心的說道。
“這樣吧,你要是還有不明白的,我一會兒還有課,我下課後大約是十二點,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打這個電話給我,下午我沒事兒,我們可以做個私下的交流。”明亮打斷了女孩的話說道。
“好吧,明老師再見。”女孩子向明亮告別,轉身走了。
“再見。”
明亮打量著這個美麗女生的背影,感覺內心產生了莫名的興奮,而立之年的他還沒有娶妻生子,很多人認為是他要求太高,但是隻有明亮自己知道在他內心深處的陰暗角落裏,有種幼年時代起就種下的種子已經開枝散葉,而內心裏這棵邪惡之樹的陰影已經揮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