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9月月底張學良搞定直魯聯軍,俘獲張宗昌,關外的殘局終於得到了根本上的收拾,接下來的問題當然就是統一了。張學良深知無力同時與日本和國民黨周旋,因此就勢必要化敵為友,而日本與其有殺父之仇,當然不可能,因此,張學良隻能選擇與國民黨為友,至少這樣就能紓解日本方麵的壓力。但是,國民黨這潭水太深了,小張這樣的水性能夠浮沉自如嗎?
東北易幟
自袁世凱死後,民國便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境地,在此之後各方豪傑各施所長,這批人構成了民國的第一代政治核心,希望以己之力促成統一,以段祺瑞、吳佩孚、張作霖以及孫中山為代表,可惜的是,這幾方惡鬥數年都未能有所進益,如今後浪推前浪,這些人死的死,隱的隱,已經失去了在民國的話語權。而這些人的衰亡則意味著民國的第一個混戰期北洋時代即將落幕,這個時代對於民眾而言可能意味著苦難,但北洋時代的政客們何嚐不想結束這樣的局麵?軍閥混戰雖然事後看來徒勞無益,隻是給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但是以其初衷而言,各派首腦無一不想鼎定天下,奈何時勢不允。自北伐以來兩年有餘的時間內,民國的政治局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謂一代新人換舊人,民國的政治局麵在經曆了劇烈的變革後為之一新,國民黨內,蔣氏的黃埔係,李宗仁、白崇禧的桂係,馮玉祥的西北軍,閻錫山的晉係已經隱成鼎足之勢,而汪精衛、胡漢民雖然失勢,但力量仍不可小覷;北洋內部,除開久已失勢的段祺瑞,吳佩孚隱退,張作霖罹難,如今的北洋已經失去了舊日的光彩,唯有依靠張學良這樣的庸才豎起旗幟——而這麵旗幟小六子也不想繼續打下去了;而共產黨則經曆了高開低走、跌落穀底的無奈,如今隻能依靠在偏遠山區搞割據求得生存。總體而言,北洋式微,國民黨勃興,中共低潮,民國的政治有了新的秩序。
北洋的式微在奉係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自張作霖死後,奉係便陷入了極為危險的境地,張學良顯然難以駕馭這樣複雜多變的局麵。而在奉係內部,張作霖時代的頭號紅人楊宇霆因為一些舊有怨衍無法與張學良合作,楊宇霆和郭鬆齡是張作霖直奉一戰後骨幹換血中湧現出來的代表人物,如今一死一怨,這讓張學良的處境更為艱難。一個派係的氣象大多可從人才窺探一二,而此時的奉係無疑正在掙紮,原本張作霖在直奉一戰後便已經完成了骨幹力量的換血,但是如今新派人物中的代表人物郭鬆齡已死,楊宇霆與張學良私怨頗重,所以轉眼之間奉係又回到了老路。奉係的老人們大多是跟隨張作霖打天下的綠林好漢,雖然義氣當先,但是才具見識均屬有限,要靠這幫步入政治生涯暮年的元老們支撐危局顯然並不現實,而甚至張學良本人也在掙紮,不久後為了立威誅殺楊宇霆便是明證。
在下行道上愈行愈遠的奉係急需要擺脫如今的不利局麵,而張學良的辦法則是化敵為友,主動輸誠,借國民黨之力來緩和日本人對他造成的壓力。而東北和平統一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上善之策,國民黨久戰疲敝,東北軍腹背受敵,如能化幹戈為玉帛,這不失為雙贏的選擇,國民黨解決了統一的問題,而奉係緩解了壓力。這種局麵顯然是日本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日本人炸死張作霖原本是為了震懾奉係,沒想到適得其反,奉係因為老張之死對日本人恨之入骨,原本還殘存的那點合作關係頃刻化為烏有。因此,日本必須要為他們愚蠢莽撞的行為買單了,雖然關東軍還在試圖阻撓張學良與國民黨接洽,並時時恫嚇,但是覆水難收,張學良雖然平庸,國仇家恨也還略知一二,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屈服並不現實。
日本為了給東北易幟設置障礙也是辦法想盡,而奉係老大張學良和宰相楊宇霆之間的矛盾當然也是日本利用的對象,其實楊宇霆雖說是士官派,與日本頗有淵源,但是有感於張作霖的知遇之恩,此時也是堅決反日。可惜的是,張學良自郭鬆齡死後便心性大變,敏感多疑,一點即著,原本跟楊宇霆關係就差,如今日本在背後煽風點火,更是讓小張懷疑楊宇霆有不臣之心——這也是最終促成楊宇霆之死的誘因。據說日本人送給張學良一本《日本外史》,暗示楊宇霆是篡奪豐臣霸權的德川家康,而張學良就是那個倒黴的豐臣秀賴,張學良少讀書,對於曆史典故知之甚少,對日本的暗示竟然信以為真。事實上,楊宇霆雖然桀驁不馴,跟張學良也不相契厚,但是反叛之心卻也是無稽之談,事實上如今說楊氏有反意的證據也大多是捕風捉影。而日本打的這手牌使得奉係內部劍拔弩張,張學良的易幟之事當然也因為此而受到了滯延。
奉係內部實際上此時對日本的態度是相當一致的,對於易幟也大多認為勢在必行,楊宇霆雖然與小張不睦,但應該也持有此議。但是問題在於,小張對楊宇霆始終心懷疑忌,加上外麵風言風語,讓張學良始終認為在易幟的問題上,楊宇霆會有所阻礙,因此小張一直被這樣的幻象所誤,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小張的政治經驗當然是嚴重不足,日本的小小伎倆竟然讓7月就能完成的易幟一事一拖再拖,其緣由居然是壓根就不存在的楊宇霆阻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