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腹屠龍
白崇禧和李濟深相繼倒黴,這對桂係的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外勢沒了,潛力也就全都交代了,但要論單挑,桂係顯然不是老蔣的對手,即便桂係全體眾誌成城,也都是毫無勝算,更何況,桂係眾誌成城的也隻是三巨頭。落到了如此境地,如果桂係不能找來援兵,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是毫無懸念的潰敗,要說援兵,其實也不算難找,因為馮玉祥和閻錫山都可以扮演這樣的角色,但是他們真會在桂係倒黴的時候兩肋插刀嗎?
在編遣會議上,老蔣已經把馮閻二人摸得透透的,馮玉祥之見利忘義,閻錫山之謹小慎微,都可為老蔣所用——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李宗仁一樣懂得老蔣的心思,於是就出現了李宗仁告貸無門的窘況。
李宗仁先找到了馮玉祥,在上次的編遣會議上,馮玉祥可是對老蔣頗有意見,可以說是被玩了一幹淨,但沒承想,馮玉祥根本就不記仇,幹脆地回絕了李宗仁派去河南的代表。其實,馮玉祥這個人就是惡狼,如果不喂飽他,那他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而現在老蔣這個飼養員用兩湖地盤以及行政院院長做誘餌,馮玉祥當然就不願意再去摻和蔣李二人之間的恩怨了——自己不出一兵一卒現撈好處,這樣的美事上哪找去?至於說什麼唇亡齒寒的大道理,馮玉祥可沒那個心思聽,他眼裏看到的就是桂係完蛋後自己得到的好處——他可不怕吃撐了,更何況跟老蔣無冤無仇的,犯得上賠本賺吆喝嗎?
馮玉祥說不幹,那閻錫山呢?李宗仁在上海也分別跟馮閻二人的代表接洽了,馮玉祥的態度很明確,而閻錫山的態度同樣也不曖昧。閻錫山這個人玩政治,講的就是低風險,沒有回報的事是不會幹的,至於李宗仁苦口婆心說我完了,你們也快了之類的話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快不快的,到時候再說唄。閻錫山這個土財主,向來是走一步算一步,強調的就是穩健經營,你要他無緣無故地為了還沒影的事去得罪老蔣,那自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說,老蔣通過試探和運作早就將馮閻二人緊緊捏在了手心裏,對馮玉祥以利誘之,而對閻錫山更是隻需不聞不問,如此一來,李宗仁的外援就徹底成了泡影。而沒有援兵的桂係,此時的境況之不利就可以想見了,但是即便如此,李宗仁也不願意放棄,從上海成功逃離之後,李宗仁便轉道去了香港,然後輾轉廣州,最後回到了梧州,此時在梧州等待他的是死裏逃生的白崇禧和堅守老巢的黃紹竑。三人一合計,覺得就算死也得站著死,不能讓老蔣瞧扁了,所以要動用可用之兵,跟老蔣一決雌雄,而所謂的可用之兵自然是指兩湖地區的部隊。
但讓李宗仁喪氣的是,桂係在兩湖的部隊也並非全都願意效忠於他,而老蔣也早就在他的部隊裏埋下了定時炸彈。當時李宗仁任命五路大軍,分別由何鍵、葉琪、夏威、胡宗鐸和陶鈞指揮,但是這五路的指揮官卻是成分複雜,何鍵是唐生智舊部,葉琪、夏威是桂籍將領,而胡宗鐸、陶鈞則是鄂籍將領,這五人有親有疏,自然不會全都願意效死桂係。不過,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最早反水的既不是和李宗仁最遠的何鍵,也不是胡宗鐸、陶鈞這樣的客籍將領,蔣介石埋下的這顆定時炸彈不是別人,儼然就是桂籍將領夏威的部將李明瑞。
可能也是活該李宗仁倒黴,在這個節骨眼上,心腹愛將夏威居然生病住院了,而夏威住院不要緊,要緊的是代替他職位的是久已對李宗仁用人不滿的李明端。話說李宗仁奪得湖北之後,就對鄂籍的胡宗鐸和陶鈞二人青睞有加——這本是安定湖北、鄂人治鄂的算盤,但沒承想這卻惹惱了幫著李宗仁出生入死打天下的桂籍將領。廣西人不滿當然有道理,因為桂係的天下是他們拚了命打下來的,如今倒好,他們沒有升官發財,倒讓以前八竿子打不著的湖北人占了便宜,廣西人拚命打仗,湖北人升官發財,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事是桂籍將領不願幹的。因此,胡陶二人倒是對李宗仁死心塌地,頗感厚待之德,即便一開始老蔣拚了命地巴結,他們也不為所動;但是他們感恩,有人可有怨氣,當老蔣找到為夏威代班的李明瑞時,雙方迅速擦出了火花,壓抑許久的不滿終於點燃了,於是便有了相約舉事。
當老大要一碗水端平真不容易,李宗仁也努力了,但是再努力也難免有人有怨氣,李宗仁的不幸在於他部下的怨氣被老蔣逼了出來。其實如果夏威不生病,老蔣也沒有文章可作,畢竟夏威和李宗仁不是一般二般的關係,就算有意見也不至於在關鍵時刻反水,但人倒黴的時候,總是放屁砸腳後跟。而李明瑞這個人原是桂係一員虎將,但猛則猛矣,似乎腦子有些不好使,老覺得李宗仁虧待了他,等到老蔣找到他以後,他就立馬有了反意,所謂幹柴烈火,一點即著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倒戈的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比如李明瑞就是,反水後不受老蔣待見——這簡直是一定的,然後又被桂係恨之入骨,無奈之下投靠了中共,但是好景不長,在1931年著名的肅反中被處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