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個人一旦開始倒黴,黴運就會跟他結下緣分,唐繼堯開始倒黴了,他要跟黴運結緣了,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
丟掉四川,顯然隻是唐繼堯倒黴的開始,事實上四川的丟失對於唐繼堯的最大打擊也並非是該事件本身,而是伴隨著該事件而出現的並發症。唐繼堯是個真正的暴發戶,初時隻是一個小小的管帶,靠著運氣和強橫,排擠革命黨人,大肆向外擴張,短短數年,一個在民國成立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就成了西南的風雲人物。唐繼堯發達得太快,幸運女神一次又一次青睞了他,他借助無法阻擋的運氣獲得了而今的地位。但當他發達之後,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卻困難重重,道理也極其簡單——他沒有一個穩固的根基。
駐川滇軍被逐,最受苦的就是那倆在外征戰的滇將了,顧品珍倒是還算運氣不錯——雖然窮無所歸,終究還保了條命;趙又新可就沒這樣的運氣了,他直接客死異鄉。顧品珍是滇軍宿將,驍勇能戰,當年護國戰爭的時候,在納溪一戰,就是靠其悍勇才以寡敵眾,挽回危局,此後他也一直是滇軍對外擴張的王牌——當然,截至目前,滇軍向外擴張的地方隻有一個,那就是四川。顧品珍這樣的在外將領,日子當然過得不能太順心,說實在的,危機四伏,每日裏他都得擔驚受怕,過得真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顧品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隻是唐繼堯似乎還不了解——當日唐繼堯說要倒熊的時候,顧品珍就不樂意,但是唐繼堯正在勢頭上,哪會理睬顧品珍怎麼想?如今可倒好,倒熊之役竟成了滇軍在四川失勢的導火索,駐川滇軍被打得狼狽不堪,甚至趙又新還死了,這些對於本就有些厭戰心緒的顧品珍無疑是種強烈的刺激——而要分析起來,造成手下弟兄死傷無數,血流成河,窮無所歸的人,不是唐繼堯又是誰?顧品珍再不願當唐繼堯手下的打手了,他在外邊拚死拚活,唐繼堯在後麵安享勝果,這倒也罷了,隻是唐繼堯何曾有一絲感激之念?在唐繼堯眼裏,顧品珍這些人不過是他追名逐利的工具。當顧品珍在四川被打得大敗之後,終於想明白了,不反抗,唯有死路一條。
唐繼堯的權力根基不穩固,顧品珍想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唐繼堯對部下過於嚴苛,薄情寡恩,以至於部將離心,一遇挫折,竟鋌而走險。一個連在外作戰的部將都駕馭不了的人,他的權力根基能夠穩固到哪兒去呢?事實上,唐繼堯並不是缺乏安撫部將、恩威並施的能力,隻是,在他處於頂峰的時候,他又何嚐注意到這點呢?人在得意的時候,最容易忘形,唐繼堯在八抬大轎入重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該去怎麼厚賞為他賣命的弟兄呢?當然,對於部將,更關鍵的是交心,隻是,唐繼堯想過要跟部將推心置腹、同生共死嗎?馭人攻心是政治的絕大學問,隻是唐繼堯年紀輕輕便飛黃騰達,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他缺乏一個成熟的政治領導人所應有的閱曆,他缺乏深沉老到的人格魅力。年少得誌的唐繼堯,終歸不過是個暴發戶而已。
當然,顧品珍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聯係了滇軍另一員戰將葉荃,相約共同舉事。葉荃是雲南人,士官生,加入過同盟會,清朝時期在川軍幹過,辛亥革命後在黔軍幹,直到護國戰爭,才回歸滇軍。前麵我們說唐繼堯在重慶開會,協議沒簽成,卻達成了個出兵鄂陝的計劃——這話當然不隻是說說而已,葉荃就是跑去援陝的。當然了,援陝這檔子事吃力不討好,一開始打得還成,但是等到北洋方麵一發力,援陝靖國軍就被搞得七零八落了。戰事不利倒也罷了,葉荃的部隊吃喝都成了問題,他的部隊駐紮耀縣,人死了無法補充,子彈打完了,就完了,衣食無著,官兵穿著破衣草鞋,實在是苦不堪言,3000多號人,每天地方上給100兩白銀,夠幹啥?葉荃也向唐繼堯反映過問題,但是唐繼堯呢,壓根就不給信,他隻能自己找門路,最後好不容易七拚八湊才每人領到一塊銀洋的軍餉,到最後補充補充,休整休整,才夠回雲南的路費。葉荃曆經千難萬險,受了無數的罪,翻秦嶺,過巴山,好不容易跑到雲南,唐繼堯居然派人暗算他!自己在陝西拚死拚活為唐繼堯賣命,唐繼堯對他不聞不問,不給軍餉;好容易回來了,唐繼堯又不知道哪兒聽來的讒言,居然想置他於死地。葉荃對唐繼堯的怨恨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因此,跟顧品珍說了個大概後,就自按捺不住,搶先發兵,進攻唐部。但是葉荃這人也該是倒黴,居然部下有人告密,他這造反的事兒被唐繼堯事先知曉,唐繼堯沿路布置伏兵,葉荃連戰遭截,幾乎全軍覆沒,葉荃好歹撿了條命,跑到廣東投奔孫中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