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殺人。發動政變總是要殺個把人立威,當然,要殺的人也得好歹夠分量,殺幾個跑龍套的根本震懾不了對手,這回何應欽殺的人很重量級,舊興義係四大台柱之一——郭重光。民八事變中張協陸被逼自殺,這次民九事變幹脆郭重光直接被他殺,四大台柱已去其二,其餘兩個熊範輿、何麟書一看又是自殺又是他殺的,心裏發毛,趕緊溜號保命要緊。
第三步:逼宮。其實已經不用逼了,劉顯世眼見著軍隊被繳械,親信又是被殺又是開溜的,舊興義係幾近崩盤,這個官怎麼也該讓給寶貝外甥當了。於是,劉顯世宣布下野,逃往雲南避禍。
第四步:善後。盧燾、穀正倫在劉顯世下野之後回到貴州,盧燾代理黔軍總司令,貼出安民告示,而何應欽則操縱議會選出了個傀儡任可澄當省長。
至此塵埃落定,舊派被新派全麵擊潰,新派全麵控製了貴州大局,就等著老大王文華回來主持大局了——可惜的是,王文華已經回不來了。
王文華為了避嫌,獨自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上海躲太平,還隨身攜帶巨款,這樣的微妙時刻,又是這樣的微妙人物,王文華要是不出點事,還真的對不起這出戲了。按道理講,貴州局麵大定,王文華也該早回地方速定大計了,但是王文華敢做不敢當,怕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愣是一直待在外地。王文華去了上海後也沒幹坐著,在年底跑去廣州見了孫中山一麵。當然,王文華也有自己的考慮,此次事變牽一發而動全身,說不好就惹毛了劉顯世的主子滇係,到時候鬧起來,他也沒有勝算,這次去見孫中山,就是要爭取外援。去完廣州去浙江,這次他是去見盧永祥,傳達孫中山北伐的指示,當然,盧永祥可對孫中山的指示沒興趣,此次浙江之行也就不了了之。然後王文華又去見了周素園等貴州名宿,邀其一同返黔共謀大業。總之,王文華雖然人在外地,可一點沒閑著,一個字,忙。
王文華在這當口毫無顧忌地四處活動,好像一切盡在掌握,誰也不能拿他怎樣了,但他一定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料理了舊派,而別人也盯上了他這個新派。盯上王文華的是袁祖銘,此公也是黔軍重要將領,當年也是跟著劉顯世一道進了貴陽,後來就一直率領黔軍在外省活動。袁祖銘在1918年年初被王文華遣去成都攻打劉存厚,表現不錯,拿下了成都,但是袁祖銘立功之後一時不防,犯了王文華的忌諱,他居然越過王文華這個黔軍總司令,直接向劉顯世報功,自任黔軍第二師師長。袁祖銘跟劉顯世私下裏眉來眼去,這就讓王文華大動肝火,直接奪了他的權,把他調為參議——而這次自然是結下了梁子。王文華和劉顯世爭權,袁祖銘一直在冷眼旁觀,當然,他是在等待機會。
如果王文華早日返黔或是太太平平找個僻靜地方待著,袁祖銘也找不到機會,但是王文華既要待在外地,又要到處轉悠,生怕別人不認識他,這就是在自尋死路。當日民八事變的時候,新派將貴州鬧了個底朝天,官僚們人人自危,有不少人還逃出去避難,這些人中就有前貴州議會議長張彭年,而他避難的地方,很不巧,就在上海。張彭年對王文華自然是恨之入骨,也早就在注意王文華的一舉一動,可惜就是沒個幫襯,而袁祖銘就找上了他。倆人一合計,覺得王文華是自作孽不可活,不把他幹了,他們還有臉繼續混嗎?
1921年3月16日,王文華在上海一品香正享受口樂之福,進來了倆刺客,接下來自然是乒乒乓乓了。王文華這一死,可了不得,新派群龍無首,自然要推舉出個首席出來,但是大家也知道,新派的骨幹都是士官派的年輕人,大家資曆、戰功都差不多,難免就誰都不服誰,於是就鬧了起來。五個旅互相看不順眼,今天一大吵,明天一小吵,把袁祖銘看樂了,覺得這幫小毛孩不長進,死個老大就跟天塌了似的,難以成事,於是就向北洋政府告貸20萬大洋購買軍械,並借了當時湖北都督王占元一個縱隊的兵力,準備從武昌出發,領兵安黔。
但是,袁祖銘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武昌跟貴陽之間還隔著別的省,四川嘛,自然對黔軍恨之入骨,肯定不讓走,而湖南呢,又在搞什麼自治,不想惹麻煩,於是萬事俱備,隻差路線,但就是這個路線把袁祖銘難住了。袁祖銘生就臉皮厚,對外界的非議也不太放在心上——他是借助客軍入黔,自然惹來了貴州人的不滿,但是非議不非議的無所謂,裝沒聽見就成。這個行軍路線可是個現實問題,無奈的是,似乎他還解決不了。軍隊是借的,一時半會又走不了,於是,這次行動就半道擱淺了,軍隊也過不多久解散了。
不過,袁祖銘雖然此次進軍遭遇了麻煩,但好在貴州並不太平,這些小爺可得折騰一陣,而要照這麼折騰,袁祖銘是想不發達也不可能啊。甥舅相爭,如今又是新派內爭,但是爭來爭去,到最後要得好處的,看來還隻能是外人袁祖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