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吳佩孚和孫中山在四川擺開了架勢,北方擁楊森入川,南方則力挺熊克武,眼見四川大戰在即,地方派們可也得考慮考慮該何去何從了。當然,其實也就三個選擇,一是跟著北方走,二是跟著南方走,三是自成一體,看看風頭再說。由於鄧錫侯幾個剛跟熊克武幹完一仗,梁子結得挺深,就算想和解看來也不是這一時三刻的事兒,因此,選擇也就不多了,要麼跟著北方走,要麼就單幹。單幹當然最經濟實惠,趁著兩方幹得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利,看起來很美,但問題是,哪那麼巧就兩敗俱傷?渾水摸魚也得有這個運氣不是?因此,保險起見,自然還是要幫北方,將來北方成功了也能有個擁戴之功,玉帥一高興,保不齊就有好處拿,而南方嘛,橫豎輸贏都跟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裏。
既然要幫北方,自然也不能零七碎八地打散架,讓人看輕了,好歹找個領頭的,統一規劃,統一行事,也得讓北軍把川軍高看一眼。鄧錫侯幾個一合計,覺得自然是要找有資曆、有名望又能跟北軍搭上線的人,滿足條件的也沒幾個,老長官劉存厚算得一個,但劉存厚隻是跟玉帥有些點水交情,入川的楊森跟他就不怎麼和諧,因此,唯一的可能性也就是適才下野的劉湘了。雖說劉湘下野跟他們也不無關係,但此一時彼一時,大利當前,恩怨就得先放放。
劉湘前些日子盛極而敗,因為過於風光而觸了黴頭,被狡猾的熊克武給算計了,吃一塹長一智,劉湘交了學費,自然也不能一無所獲,至少是知道在羽翼未豐之前不能當出頭鳥了。不過,劉湘雖然在野,但好歹還有張麵子,比如這次北方擁戴楊森入川,鄧錫侯幾個地方派一想就想到了劉湘,覺得劉湘跟楊森是同學關係,此前楊森還是劉湘的部屬,把劉湘抬出來,也是個呼應北軍之意。其實吧,鄧錫侯幾個畢竟是局外人,尚不了解劉湘跟楊森這微妙曲折的關係,他們是同學不假,先後擔任第二軍軍長也不假,但要說是一家人,卻也早夠不上了。
剛開始,自然是楊森領軍攻川,並於4月6日先期取下重慶,然後就馬不停蹄地沿著成渝大道進攻成都去了。不過,楊森似乎跟熊克武幹仗就沒占過便宜,此前導致他兵敗出川的那場敗仗就是熊克武所賜,而且情況跟這次差不離,都是楊森先下手,然後熊克武逆襲。熊克武當然又反擊得手了,5月,楊森在資中縣被南軍擊潰——好像楊森要麼不敗,要就潰敗,然後成都自然也泡湯了,隻得退回重慶。9月,南軍圍攻重慶,雙方苦戰一個月,南軍不分晝夜,瘋狂衝殺,正所謂耍橫的怕玩命的,楊森部雖然也頑強死守,但終究還是不敵,10月,重慶重入南軍之手,而楊森則退往萬縣。
眼下這情況對南軍自然是極為有利,隻要鼓足餘勇,乘勝追擊,楊森恐怕在萬縣也待不下去了,但是,南軍方麵出問題了。南軍主要是由熊克武九人團、石青陽領銜的實業團、劉成勳第三軍以及賴心輝邊防軍組成。石青陽此次是奉孫中山將令入川,雖說跟熊克武有些舊怨,但一方麵老大已經發話調解了,另一方麵畢竟自己也不在四川混了,所以跟熊克武倒還算客客氣氣。至於劉成勳,此公已經是鐵心跟著熊克武混了,尤其在熊克武最倒黴的時候通電支持,熊克武也把他當自己人看,自然他不會來拆熊克武的台腳。因此,情況很明顯了,拆熊克武台腳的隻可能是賴心輝。
賴心輝原是劉存厚的人,當年護法戰爭中還在劉存厚麾下跟滇軍幹過仗,賴大炮的綽號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而他這個邊防軍司令也是劉存厚任命的,但是此人天生腦後有反骨,後來看著老上司倒了黴,四川驅劉之勢已成,居然就在前線倒戈,造了老長官的反。賴心輝雖然而今算是跟著熊克武混,但估計他自己個也明白熊克武隻是拿他當杆槍,從沒把他當自己人。他為什麼老被熊克武任命為總指揮?還不是熊克武老想讓他當炮灰?眼下南軍勢頭凶猛,賴心輝也是開始犯愁,熊克武當下川內川外對手多,確實倒還能把他當個人,但萬一對手都倒了,熊克武會怎麼對他?賴心輝越想越不是味兒,覺得不能讓熊克武一家獨大,因此,為今之計,隻有養寇自重。
於是,賴心輝就開了小差,壓根就沒動追擊的心思,打算停下來讓楊森喘口氣。楊森本以為這回又要重蹈覆轍呢,準備在萬縣略盡人事之後以圖再進,沒想到南軍這是前緊後鬆,真到了掃尾的時候,壓力卻驟減,楊森估計也沒鬧明白是咋回事,但也沒必要鬧明白,隻要能喘口氣,歇歇力,這仗就還不至於一潰千裏。楊森得到了休整的機會,而吳大帥也得以重新部署,仗打成這樣,大帥自然是不滿意,總結一下,無非兩條,一是趙榮華指揮不力,二是激勵製度沒跟上,北軍不夠南軍玩命。因此,吳佩孚撤了趙榮華的職,換上了有欲望、有戰意的黔將袁祖銘。接著,為了激發川軍的主觀能動性,吳佩孚將劉湘任命為川康善後督辦,這一來,援川軍麵貌一改,從綿羊變成了餓狼——袁祖銘正是身無立錐之地,打四川自然是很上心。而劉湘呢,拿到了保本的支票,也自然是要出全力了。當然,光有精神刺激還不夠,大帥還給補充了大量軍火,物質也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