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唐生智這邊來,此公對東南地盤當然早就虎視眈眈,隻是初時汪精衛尚對黨魁之位存有幻想,被此前新桂係唯唯而應的表象所迷惑,也就一時找不到機會下手,如今汪精衛铩羽而歸,咬牙切齒地說小唐你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唐生智一聽正合吾意,於是便準備跟新桂係較個高下。汪精衛在煽風點火完畢之後,為了避嫌,幹脆以休養為名跑廬山去了,就準備看著小唐如何幫他出這口惡氣了。此時小唐的實力自然正是如日中天,除了控製兩湖之外,又借著新桂係要集中精力跟孫傳芳較勁的機會,順道拿下了安徽,如今已擁三省地盤,就準備聽得一聲號令,三軍齊發,兩麵夾擊,掃平東南。
李宗仁廬山之行後就知道將來與唐生智必有一戰,而此次汪精衛在寧滬被耍,隻是將這場戰事定下了時間罷了。當然,新桂係雖然如今勢力膨脹——除原有的第七軍(現由夏威任軍長)之外,還擴充了胡宗鐸的第十九軍,加上白崇禧在上海自組的第十三軍,新桂係在前線擁有三個軍;但相比較同樣勢頭正盛的唐生智,當然不見得就有什麼優勢。所以,老套路,兵馬未動,政治先行。所謂政治先行,也無非是挖挖牆腳,搞搞策反。但是,唐生智的部下,除了葉琪算是老相識之外,李宗仁一概沒關係。所以,少不得要走走外圍路線,架座橋,自己沒關係,找有關係的去啊。
在湘軍中有人脈有關係的當然是兩位老前輩,一位是譚延闓,另一位則是程潛。大家想必還記得當年李宗仁去廣州遊說,策動北伐之時,這倆老前輩對唐生智咬牙切齒的模樣。可悲的是,北伐之後,雖然三人算是一口鍋裏吃飯,但年少氣盛的唐生智也並沒有想著修複一下與老前輩的關係,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先說譚延闓,此公出了名的人緣好,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以說,八麵玲瓏到了一定境界。但是,譚延闓係統的魯滌平第二軍自打北伐以來就受夠了唐生智的氣,譚延闓跟汪精衛本來關係還不壞,但因為唐生智的關係,也就被李宗仁拉攏了過去。此次寧漢滬合流,李宗仁麵子給足,譚延闓當上了國民政府主席,這樣一來,李唐之爭中他的向背也就沒了懸念。
至於程潛,老實講程潛運氣確實也慘了點,在北伐中老想著立功,卻又老立不了功,在江西一戰,要不是看在元老份上,直接可以軍法從事了;好不容易率江右軍拿下南京算是立了不世之功,但是,倒黴事又來了。程潛跟老蔣向來不對付,當時又是寧漢對立最激烈的時候,程潛駐紮南京的第六軍就成了老蔣清共自立的絆腳石,結果,倒黴的程潛第六軍就在老蔣授意下被第七軍繳了械。程潛當然一心返湘,但是程潛回鄉征兵卻被唐生智百般阻撓,原本就不和諧的關係更是雪上加霜,利益相關,程潛反唐似也是定局。但是,大家想必注意到了,程潛雖然跟唐生智有梁子不假,但跟桂係也不和睦,雖說當初第六軍被繳械是老蔣授意,但畢竟實施的是第七軍,這個心結解不開,一切都別提。好在李宗仁最擅長的就是調理這種人際關係,由譚延闓做橋,李宗仁和白崇禧先後兩次拜訪程潛,並以主持湘政相誘,最後,在譚延闓所設的晚宴上李宗仁賭咒發誓,說再擁蔣就是孫子。程潛一看新桂係跟老蔣鬧翻也是實情,而倒唐又符合雙方共同利益,甭管新桂係虛情還是假意,大利當前,也就不顧小衍了。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唐生智終究太年輕,世麵見得少,自己一時得誌就忘乎所以,四處樹敵,實是犯了政治的大忌。譚延闓和程潛,雖跟他有些許舊怨,但唐生智如果識相,就該有福大家享,好歹分杯羹,到時候多個朋友多條路,然而,驕橫跋扈的唐生智也隻有把路都給堵死的能耐了。
題目
中國人好麵子,即便是要兵戎相見,也得先禮後兵,李唐之戰雖不可避免,但該做的表麵文章還是得做,李宗仁在拉攏了湖南的兩位老前輩之後,也是派了兩員代表——孫科和伍朝樞,到廬山汪精衛處做最後磋商了。當然了,磋商這詞太溫和,以寧方提出的條件而論,應該換個詞——勒令。政治條件有三:一、取消武漢政治分會;二、武漢繼續北伐;三:恢複中央黨部。軍事條件有四:一、擴軍需由軍委會批準執行,唐生智擴軍太速,以後不能私自擴軍;二、漢陽兵工廠的武器由軍委會統一配撥,各軍不得自行提取;三、各部應繼續北伐;四、改組安徽省黨部與省政府。大家夥看看,這像個協商的樣子嗎?這完全是拿刀在捅汪精衛和唐生智兩人的心窩子啊,人能接受這條件嗎?如不接受李宗仁就以此為口實進兵,而這當然才是李宗仁派代表假惺惺所謂協商的根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