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情況也大概如此,汪精衛看這條件就差沒罵街了,好歹還得擺出副紳士的樣子,隻是說要盡快舉行四中全會,到時候所有政治問題要在四中全會上解決——當然,武漢政治分會我們是不撤的。至於軍事條件,汪精衛說我做不了主,咱去趟漢口,你們跟唐生智自己談。唐生智一看這條件,不許私自擴軍,交出漢陽兵工廠,交出安徽地盤,哪個條件能答應?毫無懸念,雙方沒談攏,唐生智明確表示漢陽兵工廠和安徽省政,自己是不交的,當然,禮尚往來,既然李宗仁派了人來談判,唐生智也得意思意思,不能落人口實,也派了葉琪去談判。
葉琪當然是新桂係的老熟人了,廣西老鄉不說,當然趙恒錫派他去遊說新桂係的時候就跟李宗仁等人廝混甚熟,可惜的是,這次唐生智不是派他來套交情的,而是來談嚴肅的軍事問題的。葉琪當然也不是協商來的,李宗仁派的代表氣勢洶洶,唐生智也不甘示弱,葉琪帶來的意見是,想讓唐生智放棄安徽?沒門!一來二去,雙方壓根就沒有談的誠意,表麵文章虛應之後,接下來當然要動真格的了。10月19日,新桂係發出討唐令,20日,特委會撤銷唐生智黨籍,並發表告湘鄂父老書——當然,無非是說唐生智目無黨紀,屯兵安徽意欲不軌,裏通外敵,勾結孫傳芳之類。總之,甭管有的沒的,髒水就得可勁兒往他身上潑,這是中國特色,古今皆然。有意思的是,就在新桂係磨刀霍霍,準備下手之時,葉琪卻在新桂係的安排下,被夏威帶著遊山玩水,後來發現被涮,黃花菜已經涼了一半,好在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葉琪跟新桂係也算有交情,總算被放回去了。
參與新桂係討唐之戰的有這麼幾路,一是李宗仁自己的嫡係部隊,沿長江北岸前進,目標安慶;二是程潛所部,沿長江南岸進兵;三是朱培德部,屯兵於九江、湖口一帶,準備堵截退敵。當然了,朱培德雖跟唐生智不諧,但一方麵跟汪精衛關係不錯,他的江西地盤就是武漢方麵從李烈鈞手裏搶來的,另一方麵真把唐生智清算了,對他也沒多大好處,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做表麵文章,得饒人處且饒人罷了。唐生智在戰前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以為桂軍經龍潭一戰已是強弩之末,沒曾想李宗仁廣結善緣,拉攏了程潛和譚延闓,如今反倒是桂係占據了主動,唐生智也慫了,未戰先怯,沒打就想著撤了。
於是,雙方甫一交戰,唐生智便授意安徽部隊西撤,想要收縮防線,於是劉興部與何鍵部紛紛西撤,桂軍兵不血刃,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於25日直下安慶,李宗仁心情大好,於26日親赴安慶前線督戰。接下來自然是痛打落水狗,簡單部署之後,李宗仁與程潛共約南北夾擊,直取武昌,初時還有劉興第36軍負隅頑抗,激戰一日後終被桂軍所敗,此後唐部軍無戰意,已無抵抗之能,幾是潰不成軍,西征軍南北兩路長驅直進,聲勢頗巨。屋漏偏逢連夜雨,唐生智前線遭遇重挫倒也罷了,此時馮玉祥也來湊熱鬧,按說李唐之爭跟馮玉祥一毛錢關係沒有,但是馮玉祥此人向來就喜歡趁火打劫,看唐生智局勢不利,也就搭把手,派部自河南兵出鄂北——當然,目的也很明確,撿些洋落。此時唐生智所部已經軍心動搖,鄂西的魯滌平部公開倒唐自是題中應有之意,而甚至唐生智的親信愛將——駐守粵漢線的張國威也與程潛秘密取得聯係,要反水了。
外敵壓迫甚急,部下又軍心不穩,唐生智算是陷入了四麵楚歌的絕境,此時,下野的蔣介石也來插一腳,派了蔣百裏和黃郛過來,勸唐生智不要輕言放棄,能戰則戰,不能戰就退往湖南,到時候他老蔣出資讚助。老蔣本來是看熱鬧的,但是熱鬧看了一半,發現不對味了,新桂係勢頭過於凶猛,照此發展,不日兩湖將落彼手。因此,老蔣此時來找唐生智,也無非是想讓其當炮灰,就算新桂係要取下兩湖,也得讓其掉層皮。唐生智此人雖有時過於囂張,不通人情,但也不傻,老蔣在想啥,他不會不知道,能戰不能戰,現在已見分曉,而願戰不願戰,好歹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想讓老子當炮灰?你當老子是傻缺?
唐生智當然不願再糾纏下去,不要說接著打下去一點機會都沒有,就算運氣好點能搞個兩敗俱傷,最後得便宜的也是蔣介石,於是,唐生智決定效仿蔣介石,以退為進,下野避風頭。所謂以退為進,當然需得退後能進,而其關鍵就是保證一眾部將能不見異思遷,於老蔣而言,這當然不是問題,黃埔係與老蔣本人,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鐵板一塊的利益共同體,但是,這換在唐生智身上,就沒那麼簡單了。因此,唐生智必須在下野前打打預防針,他的手段是,將裏通外敵的張國威勒斃,李宗仁回憶錄裏曾繪聲繪色的談及此事,極言唐生智手段之毒辣,但是所謂無毒不丈夫,殺雞儆猴的這般手段,威懾力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