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還沒等馮玉祥進退失據,倒黴的新桂係先碰到了這種情況。要解決問題,無非兩條道:一是不顧一切,破釜沉舟,繼續進攻武漢,二是回師衡陽,先解決後方問題,再謀進取。當然,由於馮玉祥不幫忙,要進攻武漢的話,顯然困難重重,要是一時拖遝不決,難免陷入重圍,到時候全軍覆沒,真是哭都來不及。要命的是,此時黃紹竑發電求援,說自己兵力不足,衡陽恐怕是拿不下,還請前方勉為其難,率師回援。李宗仁等三人討論再三,還是覺得後方問題不解決,再前進就是死路一條,沒辦法,隻能回援衡陽了。
粵軍掐住了桂軍的咽喉,老蔣看到機會來了,立即調整戰略部署,改守勢為攻勢,令在湘各部,魯滌平部往東,陳濟棠部向北,何鍵部自西,夏鬥寅部朝南,四麵八方對桂軍形成合圍之勢。李宗仁則率部於18日退至衡陽,準備解決這個後顧之憂——此前黃紹竑實際已經先行一步了,可悲的是被粵軍半道堵截,直到李宗仁拍馬趕到,粵軍才全線撤至衡陽。衡陽戰事進行得異常艱苦,因為此地向來兵家要地,城垣堅固,蔣光鼐和蔡廷鍇部又是脫胎於當年的鐵軍第四軍——陳銘樞所部,戰力之強更是毋庸諱言,桂軍於此鏖戰數日,終難克此地。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桂軍孤軍作戰,後路被斷,給養已無,想就地購糧吧,又恰逢當年湖南大旱,老百姓自己都沒吃的,上哪給當兵的弄吃食?攻城苦戰不下,後勤又有如許困難,桂軍的士氣自是可想而知,李宗仁見老這麼圍城也不是辦法,隻好下令全軍後撤,撤至汨羅江北岸暫作休整。
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桂軍撤圍,粵軍就出城追擊,不給桂軍片刻喘息之機。李宗仁見已經到了這個境地,提議說一部分兵力佯攻出城之敵,將主力調往廣東,想趁著廣東兵力空虛,來他個乘虛而入。但是,李宗仁此舉又是險招,搞不好弄巧成拙,連歸路都沒了,白崇禧就表示就算要去廣東,也得打通衡陽,給自己留條後路,而黃紹竑同樣也持此議,最終,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再打衡陽。此戰又是一場惡仗,雙方苦戰兩日,傷亡之巨實堪痛心,桂張兩軍在此戰損失了三員師長,更要命的是,蔣係部隊也四麵八方包圍而來,搞不好要全軍覆沒,於此極端不利之境,李宗仁也沒辦法,隻好命令所部向廣西突圍。7月13日,李宗仁率部退回桂林,但所部近乎傷亡殆盡了。
新桂係在前方敗了個幹淨,甚至險被圍剿,最後灰溜溜回了老巢,也已經是隻求自保了,反蔣同盟已折一臂,接下來就看馮玉祥和閻錫山的了。馮玉祥這邊沒的說,跟蔣介石在隴海線上打得熱火朝天,甚至一度還占了上風,但是,正如我們前麵所說,西北軍攤上了個靠不住的盟友,閻錫山很快就給馮玉祥玩了出釜底抽薪,將西北軍陷入絕境。閻錫山此人在進取和謀存這兩點上,他永遠最先考慮謀存,此次戰事本來打得好好的,山東那邊韓複榘也沒給多大壓力,未幾也攻克了濟南,但是等到蔣介石調整戰略部署,在隴海線取守勢,而集中精力在津浦線上之後,晉綏軍就撐不住了,很快就把濟南給丟了。丟了濟南的閻錫山玩了出兩麵派,一方麵讓西北軍在隴海線再發動攻勢,策應他反攻,另一方麵卻又密令隴海線原歸馮玉祥指揮的晉綏軍向黃河以北撤退,結果馮玉祥還真傻乎乎地跟老蔣玩命,沒想到盟主閻百川大人以保存實力計,直接把馮玉祥給丟一邊去了。未幾張學良又在權衡利弊之下舉兵入關,馮玉祥的西北軍自此算是陷入了絕境,最終結果,馮玉祥把棺材本輸了個幹淨,西北軍支離破碎,軍心散亂,最後全部被收編,馮玉祥自此算是一敗塗地,再難翻身了,而一意保存實力的閻錫山雖然也被迫下野,但好在所部猶存,倒也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同樣是輸,新桂係好歹還有個廣西可以容身——雖說也困難重重,而閻錫山的老巢山西也沒那麼容易被人占去,隻剩下馮玉祥是徹底玩完,但是馮玉祥能怪誰呢?怪就怪自己瞎了眼,居然選擇閻錫山而不是李宗仁當盟友吧。這樣的錯誤第一次犯也就罷了,但是連續犯下同一個錯誤,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貧賤夫妻百事哀
中原之戰後,西北軍土崩瓦解,馮玉祥乃一蹶不振,自此基本退出民國主流政治舞台;而閻錫山則在成立了個四九小朝廷之後,跑去大連避難,比馮玉祥好的是,他的晉綏軍雖也被收編,但依然還聽命於他;如今狀況最好的竟然是灰頭土臉溜回了廣西的新桂係,想想真是諷刺之極。新桂係新遭挫敗之後士氣低迷自不必講,更要命的是,新桂係與盟友張發奎之間,新桂係高層內部,都充滿著各種不和諧的聲音,上層動蕩,當然更連累了基層將士惶惶不可終日。新桂係的團結本是其堅強戰鬥力的源泉,但是貧賤夫妻百事哀,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又怎麼保證大家都能抱成一團,患難與共呢?自新桂係諸雄複出以來的軍事警報並未有任何緩解,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內憂外患,新桂係可謂掉入了穀底,能否穩住局麵,現在就看李宗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