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深夜,王世充偷偷派遣了兩百多名騎兵悄悄進入邙山,潛伏在山穀中。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王世充就集合隊伍準備出擊。他在戰前動員中告誡將士說,今天這一仗,不僅僅是勝負之爭,而且是生死之決。成敗在此一舉。如果勝了,“富貴固所不論”,如果敗了,“必無一人獲免”。王世充在賭博了,他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這一戰上。贏了,前程似錦;輸了,萬劫不複。他和李密大小百餘戰,敗多勝少,這一戰來個徹底了結。他很幸運,這一次,他賭贏了,而且大贏特贏。
王世充帶兵逼近李密時,瓦崗軍還處在剛起床不久懶洋洋的軟綿狀態中,大家還沒來得及排好隊,王世充就指揮士兵發起攻擊。由於李密的軍營沒有設障,王世充所帶的“出入如飛”的江淮勁卒眨眼間就衝入了瓦崗陣地,打了瓦崗軍一個措手不及。為了打贏這一仗,王世充戰前做了很多“功課”。他借鑒了李淵的經驗,也給李密來了個“超級模仿秀”,費盡心機找到了一個長得和李密很像的替身,捆起來藏在一旁。當雙方士兵激戰正酣時,他命人牽著這個假李密來到陣前,大聲喊道:“已獲李密矣!”這些參戰士兵估計事先是經過了嚴密的彩排訓練的,他們全都很配合地給王世充當起了托兒,一起大聲高呼萬歲。
這起有組織、有預謀的群體作弊事件對瓦崗軍士氣產生了不小的影響,正在眾人未知可否時,王世充頭天晚上埋伏在山上的騎兵猶如神兵天降般地從高處衝馳而下,直奔李密大營。瓦崗軍全體出動,都在前線拚殺,大本營裏空無一人,東都騎兵在大營內任意放火焚燒房屋,一時間,火光衝天。經過這一騙一燒,瓦崗軍再也無心應戰,所有人都爭相奪路而逃,場麵已潰散到無法控製。早前強烈要求和東都軍“決一死戰”的將領張童仁、陳智略等眾多瓦崗將領在死亡麵前,都選擇投降了王世充。李密隻帶著一萬多人逃到了洛口。
當時守衛洛口的是李密的元帥府長史邴元真。這人是翟讓的舊將,李密初開幕府那會兒,翟讓將他推薦給李密作為長史。這很有可能是翟讓有心要放一個耳目在李密那裏,但礙於情麵,李密“不得已用之”。雖然邴元真被李密留了下來,但李密一直對他存有戒心,“行軍謀畫,未嚐參預”。年年月月坐冷板凳的邴元真對李密是一肚子加滿腦子的意見。他聽說李密兵敗將入洛口城時,馬上秘密派人和王世充接頭,準備投降東都。李密通過內線得知這一消息後,故意假裝不知,準備來個將計就計,等王世充率兵橫渡洛水時,“半渡擊之”。
趁敵人渡河渡到進退不得的一半兒時發起突然襲擊,這種戰例在中外曆史上雖多如牛毛,而且以完勝居多。如果這一水陸兩棲偷襲戰成功得手的話,李密還有一次翻身的機會。然而,令人無法相信的是,當王世充如約而至,全軍渡河時,李密派出的偵察騎哨竟沒有發現,等到瓦崗軍想要出擊時,王世充的軍隊已經全部順利渡河完畢。曆史可真會開玩笑,一夜之間,此時的李密變成了彼時的王世充,他見王世充勢大,估計自己不是對手,隻得再一次東逃到虎牢。
到此為止,曾經聲勢震天的洛陽包圍圈全部崩潰,李密好像是做了一場富貴春夢,醒來後一夜回到解放前。他的瓦崗瓦解了,他的投資崩盤了,他從引領大隋造反航向的龍頭指標股變成了一隻人見人棄的ST垃圾股。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他的部下除了死的了,活著的大部分都已成了王世充的部下,連戰前苦勸他不要硬拚的裴仁基也帶著兒子投降了洛陽。以“善用馬槊、名冠諸軍”,號稱“飛將”的單雄信也見風使舵,投入到王世充的懷抱。單雄信這個人在民間演義裏是個“德藝雙馨”的正麵英雄,其實正史中的他是一個腿軟心硬、不具正人君子品德情懷的武將。李密逃到洛口後,單雄信手中還握有不少軍隊,但此時他卻擁兵自重,對自己的首長不聞不問,更別提出兵支援了。當然,單雄信的見死不救,一方麵說明他“職業操守”很差,另一方麵也顯現出了當年李密殘殺翟讓所帶來的惡果。獻城投降的邴元真和隔岸觀火的單雄信都是翟讓的老部下,在李密最需要幫助的關鍵時刻,翟讓的戰友反水了。比較翟讓新死時的平穩和安定,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語: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果翟讓還在的話,李密絕對不會走到這種淒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