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這次是傾國而來,來勢洶洶。而自己的精銳部隊在邙山一戰中損失過半,如今軍中多數是近期招募的新兵,要想與高歡麾下那些身經百戰的鮮卑鐵騎正麵野戰,難有必勝的把握。而玉壁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如用它作為誘餌來拖住高歡,讓自己有充分的時間來組織自己的防線。
因此他隻是率軍在黃河以西嚴陣以待,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去救援玉壁。
玉壁就這樣成了一座沒人救援的孤城,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嬰兒,孤單而無助地佇立在汾河南岸的河東大地上。
四麵邊聲連角起。
長河落日孤城閉。
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玉壁的守將是時年37歲的韋孝寬。
幾個月前,王思政調任荊州刺史,臨行前他推薦時任晉州刺史的韋孝寬接替他擔任並州刺史,駐防玉壁。
由於韋孝寬出身於關中漢人大族,在以武川籍將領為主體的西魏軍中隻能算是非主流的雜牌,因此他在西魏軍中並不十分知名。
韋孝寬能夠一步步從一個郡守成長為刺史,主要靠的是他出眾的謀略。
公元538年,他在擔任南兗州刺史時,東魏將領段琛、牛道恒經常率軍騷擾西魏邊境。韋孝寬便通過間諜找到了牛道恒的手跡,並讓人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信,信裏表示其願意向西魏軍投誠。隨後他再讓間諜把這封信遺留在段琛的軍營中,段琛果然因此對牛道恒產生懷疑,不久兩人就開始內訌並不斷升級,軍中一片混亂。
韋孝寬則趁亂率軍突襲東魏軍,一舉活捉段琛和牛道恒。
然而對他來說,這隻不過是偶露崢嶸而已。
更多的時候,他隻能靜靜地等待機會,等待獨當一麵的機會,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
對於像他這樣的軍事奇才,一直沒有機會獨立指揮作戰,也許會感到非常落寞,就像我這樣的帥哥當年獨守空房一樣。
如果說以前,韋孝寬隻是西魏軍中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在邊緣之地默默無聞;那麼這一次在玉壁,他終於可以在關鍵之處左右勝負。
被數十倍於己的敵人所包圍,對別人來說,這是大難臨頭的絕望;對他來說,這卻是大放異彩的希望。
一直都在跑龍套,突然變成男一號。這讓他感到非常興奮。
韋孝寬對自己的軍事能力一直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
自負,對有些人來說,是後果自負;對有些人來說,是足堪自負。
毫無疑問,韋孝寬屬於後者。
他想要創造奇跡,守住玉壁。
但這談何容易?
雖然四年前王思政也曾在同一地點守城成功,但那一次主要靠的是老天——天降大雪,而如今還是秋高氣爽的九月,老天不可能再幫這個忙。
他所能依靠的也許隻有險要的地形和自己的頭腦。
讓我們再回顧一下玉壁的地形。
按照史籍的記載,該城地勢高峻,北臨汾河,可以作為天然塹壕,東、西兩麵也都是深溝巨壑,隻有南麵有道路可與外界連接。
然而玉壁城地形雖然險要,但畢竟隻是彈丸之地,據《元和郡縣誌》記載,玉壁“城周回八裏”——周長僅四公裏,麵積大約1平方公裏。
要想憑借這麼一塊巴掌大的地方和八千名士兵,抵禦高歡二十萬大軍的進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韋孝寬卻認為,一切皆有可能,或者說:impossible is nothing。
他信心十足。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韋孝寬在自己的頭腦裏一遍遍地盤算著各種攻防的預案,仔細推敲著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的細節。
與此同時,城外的高歡也在苦苦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