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基坐在卷成土戰壕似的紅色棉被上,他想躺上,但頭的右後側一受到壓力就開始疼,空氣中的氣壓還好,枕在棉被上的反作用力就開始有效果了,雖然這次的疼沒有穿透力,不過這種類似小火苗灼燒的感覺已讓他無法入睡。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窗戶外斷斷續續的水滴聲,及偶爾遠處某老式機動行駛工具,可能是汽車發動機的做功聲。他的耳朵裏有這些聲音,但他卻“聽”不到。他隻聽到一陣陣,又連續不斷的單音,有點像整個人,耳朵全浸在有生物的海裏的海水中,也有點像去年剛剛批準《甜蜜的死亡》的私人警力使用的音毀槍,刺耳,除了他,人都無法忍受。
“就像剛開始。。。。。。”烏基小聲的自言自語,他咬住了臉頰裏的那層皮,眼皮的神經僵直了,長久暴露在寒冷夜風中的眼珠布滿了像蛆蟲一樣的血絲。
他並不擔憂以後的比賽,他希望死在場上。也許是因為《甜蜜的死亡》在現代社會中的重要性,大概在後半夜,他漸漸可以聽到了自己的“心聲”,聽到了自認為體內器官的運動聲,有自己心髒跳動時發出的沉悶且間隔很長的“GEDONG”聲,呼吸道吸氣的颼颼聲,胃液流動的魚吹泡泡聲。。。。。但這些隻是他想多了,他隻是很久沒試過緊張罷了。
也許感受興奮及緊張破壞了他原來體能分配的平衡。漸漸的,雖然他的頭並沒有動,但他眼前的“畫麵”已開始變了,“畫麵”並沒有像合上眼皮那樣從上到下變成紅黑色,而是漸漸模糊了,不知道是接受,還是傳遞,或是讀取的問題,“畫麵”像腐爛的白牆紙一樣,一塊一塊的掉下,變得越來越模糊。。。。。。(烏基失去了意識,但他的肢體,眼皮,眼珠都沒有動,好象並不是意誌在支撐他的肉體,又或是他失去的並不是他支撐肉體的意識。。。。。。)
烏基的意誌蘇醒時,感覺就像在夢裏,又或是在五感電影裏。他醒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身體裏,他不光能感到對身體的控製,也能感到這個人的腦,就好象感到自己一樣。但這一切又好象是寫好了的劇本,曆史一樣,烏基不能改變劇本的流程,就隻是像在最新的五感官劇院看一場關於中世紀的電影。
(“他”指烏基的意誌)
“他”看見了草原,這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平原。“現在”是白天,天很藍,沒有雲。中年男人抿著嘴用力嗅進一口氣。空氣很涼,有股熟悉但不知名的味道,很像以前烏基經曆的種種不眠夜後,在清晨發呆時從喉嚨裏往外冒的腥味,隻是這的更濃,刺鼻,很難聞。可能因為是這個中年男人身體,盡管很難聞,盡管吸了一大口,“他”卻感不到惡心。
中年男人向右側轉動了身體。動時,“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結實的壓力,壓力是來自於中年男人身上的那兩層皮甲,而承受壓力的反作用力也讓“他”感到了這個身體的力量。
中年男人轉過身後,“他”看見正對麵有一列列排成縱隊的全副武裝的士兵。第一排人左手持有黑色刀身,褐色木杆,接近一個半人身長的長槍,第二,三排人右臂肘部套著銀白色中央刻有坐獅圖案的圓盾,第四排的人立握著有成人那麼高的紅色木質長弓。。。。。每一排都很長,看起來有平原那麼“長”。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會後,舔了舔幹涸的下唇,咽下了一點僅有的口水,低下頭嘴窩成圓狀深呼出一口氣。
低頭呼氣時,“他”知道了中年男人周圍站滿了一堆堆隻有短兵器,穿著皮短褲,沒有鞋,裸露著頭的長發同族人。
兩列隊伍中隔有七,八百米的草原,烏基之前並不對距離敏感,但“他”聽到“自己”,中年男人隨著深呼出的一口氣,默念著“兩百步,半分鍾。。不,三百步。。(呼。。。)。”
隨著中年男人視線三十度的變動,“他”看到了兩軍中各騎出一個人,他們的馬半低著頭慢步到草原中央,在相隔隻有一臂距離時停下。
對麵放出的騎馬人和前和他們前三排的士兵已樣穿著銀白色的看似光滑,閃亮的鐵胸甲,馬的左側綁著插在劍鞘裏有木製劍柄的劍,他坐騎在馬鞍上,故意挺直了背,馬鞍右後側有一麵繡著同樣坐獅圖案的紅底三角旗。對麵的騎馬人在草原中央停下後,從腰帶內側抽出一卷寫上字的精致羊皮紙,他雙手將羊皮紙展開,舉過肩,昂起頭開始讀紙上的字,他讀的聲音故意很大,就好象貴族法官對拖稅的農民判罪一樣的理直氣壯。
從中年男人同族人列隊中走出的騎馬人批裹著綜黑色的皮毛大衣,內佩的褐色皮甲上鑲著對稱的鏽色紐扣,他的腰帶裏別著兩柄短劍,劍袋是硬獸皮製的,劍柄上裹有用麻繩固定的亞麻布。馬背上的他背有些駝,但這並不顯得萎靡,他咬著牙閉合的嘴,收縮的下巴,由下向上看的深眼窩裏的睜圓的眼及不隨風動的皮毛長衣讓人看起來自然且沉著。對麵的騎馬人說話時並沒有看著他,當對麵騎馬人目中無人的宣讀時,他突然回頭掃視了己族的軍隊,並將視線停在了“他”,中年男人的方向。他們互相注視了兩秒,在回頭前,騎士意外地對中年男人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