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四周圍有輕薄卻極為禦寒的金絲蜀錦,紅泥小爐熱氣騰騰,不大一會兒,滿亭都飄散著醇厚沁人的酒香。
這時,亭子對麵走來一個人,裹著厚厚的風氅,步履匆忙,一走進亭子,就不住地跺腳搓手:“還是你這裏暖和。”
“那就多待一會兒,用了晚膳再回去。”她執起酒壺,輕輕晃了晃:“時間剛剛好,來的早不如來得巧,你倒是會挑時間。”
羅暮一邊解風氅,一邊走到她對麵坐下:“我倒是想早點來,但上回那幾個案子還沒了……對了,早朝的時候,不是有人上折子參奏禮部尚書貪汙受賄,還有起居舍人驕橫放縱,以權欺人之事麼?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這幫混賬真是越來越膽大,如今太平盛世,好不容易穩住了局麵,可不能叫這些老鼠屎壞了好好一鍋湯!”
江晚魚親自為羅暮斟滿一杯酒,遞到他麵前:“羅暮,這些年你一直在幫我,你願意做的不願意做的,為了幫我,你全都做了,現在想想,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
羅暮接過她遞來的酒,連連擺手,焦急道:“你看你,好端端的又說這個做什麼,如果不是你,我今天還指不定什麼樣呢!再說,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套話嗎?”
江晚魚也覺得自己矯情了,不過這六年來,羅暮一直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輔佐南翼,什麼苦活累活,包括得罪人的活都叫他幹了,他說得對,如果不是自己,今日的他,必然會是另一番境況——沒事溜溜鳥,鬥鬥雞,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什麼都不用愁不用管,哪日心血來潮,攜美駕車,遊遍天下名山大川,做個閑散先生,多麼快意人生。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鼓勵他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自由遠比一切榮華富貴都要珍貴。
“算了,不提這些了,好不容易得空,咱不談政事。”
“對對,整天跟政務打交道,煩都煩死了。”羅暮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頓覺齒頰留香,不禁讚道:“好酒,入口甘醇,醒腦提神……這酒中加了什麼?”
果然是一張刁嘴,她笑道:“薄荷葉。”
“什麼是薄荷葉。”
“就是仁丹草?”
羅暮驚訝,“這東西也能拿來釀酒?”說著,又低頭淺啜了一口,咂咂嘴:“味道還不錯,別有一番滋味。”
這個時代,尚未有人發覺薄荷葉的醫藥作用,直到有一天,南翼染了風寒,一名剛入太醫院的年輕太醫用薄荷葉,也就是現在人們口中的仁丹草煎藥給南翼服用時,她這才發現了薄荷。
南翼雖然還年幼,但為了他能夠盡快熟悉朝政,獨當一麵,她已經將大部分政務都交給南翼親自處理,於是就這麼閑了下來,整日不是賞景就是聽戲,要命的是,這兩項業餘活動都不是她的菜,偶然一天,她無意中得到了一本釀酒的書,便開始把精力放在了釀酒上。在這之前,她從未用過薄荷葉釀酒,一直都是中規中矩,釀出的酒雖然不難喝,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今日頭回開壇,隻邀了羅暮一同品嚐,用她的話來說,這叫同甘共苦,不管這酒好不好,他們總是要一同麵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