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家”是我們心底的執著(2 / 3)

中華民族是一個充滿理性,又不失血性的民族。她可以過田園詩裏描寫的閑適生活,又能扔下鋤頭,為了家國命運馳騁沙場。歸隱者走出狹隘的天地,熱血漢子扛起肩頭的重任,都向國家表達屬於自己的一份責任。從大禹治水到抗震救災的風雲歲月,災難如羅盤,它定格了人心的方向,集合起知識分子的筆杆子、士兵們的武器,醫治社會的創傷。

登長城而回望峰巒之險峻,來路布滿荊棘,水淹過,土埋過,霜雪降臨過,槍炮掃過,熱血灑過。這片土地傷痕累累,黃土掩埋了先行者的足跡,但後來者能聽到每一次生命出征前的壯歌。長城橫臥於此,已經不是簡單的內守精神的原型,中原文明和遊牧文明的碰撞賦予了它鮮活的血肉。這是一條靜靜地躺於民族靈魂深處的長龍,盡管失去了當初的軍事意義,但今天的中國人依舊偎依著這個厚實的臂膀,感受“內守”精神的那一份力量。

厚重的鄉土,人生最終的心理坐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

2007年12月28日晚,在上海SMG“藝術人文頻道”的開播慶典儀式上一位滿頭銀發、須眉皆白的老人正與羅大佑、焦晃合作朗誦《鄉愁》。他就是被尊為中國“詩壇祭酒”的大詩人餘光中先生。

此詩的誕生隻花了20分鍾,但鄉愁在台北廈門街的老房子裏已經醞釀了20年。作完詩後,餘光中熱淚盈眶,沉吟良久。這首樸實的詩歌吟出了幾千年來遊子放不下的心結,它像一根線,一頭牽著遊子,一頭牢牢地係在家鄉。對鄉土的懷念和對一草一木的掛懷是傳統中國人心存家鄉的歸宿感,那裏留下了我們成長的足跡,更重要的是烙下了我們對土地的深深情愫。沒有誰頭也不回地離家而去,在千百個日夜裏不蕩漾起思鄉情懷;也少有人輕易地永別自己的家鄉,更多的時候是無奈之舉。家國動亂往往是割斷中國人和鄉土聯係的無情利器,即使這樣,人們在流亡海外之前,也不忘懷揣一抔故土,漂泊他鄉。一旦立穩腳跟,便立祠祭祖,拉近和家鄉的心理距離,在內心作欣慰的遙望。

落葉歸根,一個困擾了無數遊子的情感糾葛,也是無數華人心中最後的生命祈求,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方魂牽夢縈的土地。得意時想到它,失意時也想到它。逢年過節,觸景生情,隨時隨地想到它。廣闊的空間、漫長的時間,都不會使這種感情褪色。它像中國人生命終點的一盞明燈,照亮了人生最終的心理坐標。

鳥戀舊林,魚思故淵。在中國,無論是時光流轉還是社會變遷,鄉土情結和親情觀念早已化成鮮紅血液,流淌在炎黃子孫的體內。在中國,離開了鄉土情結,愛國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這便是中國從農耕社會一路走來的特殊印記。

對農耕社會而言,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鄉”即農民世代居住的場所,“土”是農民生活的根基。古代中國的基本生產方式是農耕,農民生於斯,長於斯,在漫長的曆史歲月中,血汗構築了他們和土地深厚的感情。土地給了人們生存所需的一切,同時,它在傳統家庭財產結構中處於最重要的位置。農耕民族對土地的依賴緊緊地把人拴在土地上。《尚書·盤庚》就記載了盤庚為了遷移遭遇其部族民眾的強烈反對,盤庚苦心說服他們進行遷移的故事。盡管土地在人的腳下,我們卻塑造出一個“土地神”,以敬畏的眼光仰視了千年。

比起“土”,“鄉”則是中國人割舍不下的另一部分情結。我們仍然很看重“老鄉”關係、地緣關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老鄉的淚如同一片土地上的雨,滋潤了遠離家鄉的人幹涸的心田,親切的鄉音和熟悉的麵孔足以構築千裏之外的另一個家鄉。這份情懷如同漂泊在風雨中的落葉,盡管遠離了樹根,仍存有支脈和風骨,這些足以拉近心理之間的距離。於是,“老鄉會”、“同鄉會”這些耳熟能詳的詞彙成了凝聚力的標簽,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除去物質層麵的因素,中國古代以農為本、重農抑商的基本國策,祖宗崇拜與落葉歸根的喪葬意識更加深了人對故土的眷念。中國人對故土的親切感不斷地延續著,又不斷彙入倫理觀念豐富補充。

思鄉戀舊實質上又牽係著宗法人倫關係,是社會倫理心態與價值取向的一個情感角落。“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為親,生相親愛,死相哀痛,有會聚之道,故謂之族。”在中國古代“家國一體”的大背景下,宗法不僅是宗室家族血緣內部等級秩序的劃分標準,而且超出了家族倫理的範圍,擴大到“小宗”與“大宗”的關係、諸侯與天子的關係、君與臣的關係。這樣孝親、尊祖等家族倫理觀念擴展至對國家的治理,家與國不可分割地聯係在一起。在我們眼裏,國就是一個大家,人們以愛家的心態愛國,思鄉與愛國的情感交織往往變得意味深長。

千年前,天生麗質、聰慧異常,素有“娥眉絕世不可尋,能使花羞在上林”的王昭君,以絕世才貌被選中,在漢朝和匈奴官員的護送下,騎著馬,背朝長安,冒著塞外寒風,遠嫁匈奴,為的就是一個“家”的安寧。對於王昭君的和親,漢代時就已有憐其遠嫁的歌詠,唐宋時代的大詩人如李白、杜甫、王維、杜牧等都有詠歎,從不同的角度,對昭君出塞發表意見。王安石的《明妃曲》:“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杜甫《詠懷古跡》:“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這些名句無不對昭君充滿同情。塞外飄零,一曲瑟瑟胡音激蕩人們的心,激起一圈圈感懷的漣漪,卷起一片片為鄉愁而凋零的落葉。拉大和家的距離容易滋生傷感,昭君思念國土實屬必然;然而,殘破家土,則更會讓人挺身而出,甘願在疆場上拋灑熱血。

山西省代縣城裏有一座頗有氣勢的鍾鼓樓。在它的正麵和背麵分別懸掛著“威震三關”、“聲聞四達”兩塊巨大的題匾。傳說這是人們為紀念楊家將不朽功勳而保留至今的一處珍貴建築。家國在中國人心中是不可侵犯的聖地,在中國曆史上,凝聚著這種忠烈家風的事例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