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培之在昭德殿外的一株老槐樹下站定,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想著自己適才的表現,麵上不覺現出幾分無奈之色來。他出身皇室,位極尊貴,雖非好色之人,但身邊卻也從未缺過女子。今兒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他自嘲的想著。隻是雖這般想著,思緒念及那截晶瑩如玉,纖巧精致的足踝,卻依然覺得心中很有些蠢蠢欲動。

若按承平帝之意,明兒自己就該上路回南淵島了,不若今兒索性請旨留在宮中住一晚罷!

他想著,不覺饒有興味的勾了勾嘴角,有些沒來由的興奮。心中這般一想,倒也鬆快了許多。目光隨意的掃了一眼周遭,打算尋一個內裏服侍的太監宮女來替自己傳個話進去,卻不提防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微微眯了下眼,他上前一步,朗聲叫道:“明軒……”

前頭那人正是林明軒,聽見有人叫,他忙回了頭,恰與林培之打了個照麵。微怔之下,便也快步過來,笑著拱一拱手道:“早先聽見皇上召你進宮,我就想不知會不會在宮中撞見,誰料還真是遇到了!”他二人素來稔熟,林明軒又非拘泥之人,因此說話也甚隨意。

林培之笑了一笑,隨意道:“我剛得了旨意,明兒便要趕著離京,本來還想著今晚怕是沒時間與你們聚一聚了,誰料就瞧見你了,可不真是巧得很!”他心中其實是有些奇怪的,他這人毛病不少,但其中絕不包括自大。正因如此,他並不會以為隻有他才能從宮中打探到一些隱秘消息,他知道,林垣馳一定也擁有屬於他的途徑來了解宮內。

那麼,林垣馳明知道荼蘼曾屬意過林明軒,卻為何偏偏將林明軒調入昭德殿守衛呢?

林明軒卻並不知道他心中隻在這一瞬間已轉過這許多念頭,聽了他的話,不免有些訝然的問道:“明兒就走,怎麼竟會這麼快?”

林培之聳聳肩,輕描淡寫的攤一攤手,模棱兩可道:“聖意難測呀!”

林明軒皺了下眉,旋即道:“我正有事要往季家走一遭兒。不若你我同去,順便再使人去叫遠清他們,今兒我們幾人聚上一聚,也算為你送行!”他並非愚鈍之人,又素知林培之深得聖寵,這般匆匆離去,隻怕與聖意無關,卻與聖體有幹。這般一想,再聯想起荼蘼適才在自己耳畔的低語,心中不自覺的便是一寒,隱約已明白了荼蘼求他帶話的意思。

林培之聽了這話,卻是不由心頭一動,因故作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今兒不是該你在宮中當值麼?半途開小差,你就不怕上頭怪罪下來?”

林明軒先道:“我已與宮中當值的幾名兄弟說了,他們自會想法幫我遮掩過去。”略一思忖之後,他終究又補了一句:“再有,適才我遇見荼蘼了,她托我帶句話給季伯父等人……”他雖這般說了,卻終究沒說荼蘼究竟是托他帶了甚麼話兒。

林培之一笑,也不追問,隻狀似漫不經心卻又很有些酸溜溜的說道:“這丫頭,我近來時常入宮,她有話也不請我帶,卻舍近求遠的來求你,實在是見外得緊!”

林明軒聽了這話,也隻是幹笑,不好回話。荼蘼與林培之之事,京中其實有不少傳聞,他自然也聽說了一些。但這事傳出不久,卻又發生了景山潭內,肅王救美,皇上指婚之事。雖然隨後不久,林培之便匆匆趕回京城,但旋即宮內傳旨,召荼蘼入宮,京中各家由此都覺此事大抵是塵埃落定,再無挽回的可能,因此也並沒有太多的人去刻意關注這事。

至於宮中,知曉內情之人本就不多,敢隨意說出去的便更少,故而也並不為外界所知。

二人一路出宮,各自騎馬先奔清平侯府而去。馬到門前,便有小廝過來迎候,林明軒原是侯府常客,信手扯住一名小廝,令他即刻騎了自己的馬兒速去送信與穆遠清、閆超凡二人,那小廝滿口答應著,也並不去問主家,自同身邊那人說了,便上馬疾行而去。

這邊二人才進門不多遠,裏頭季竣灝已得了消息快步迎了出來。各自見禮後,林培之便說起自己明日啟程之事。季竣灝吃驚道:“明兒便要走了,那……”他很想問那荼蘼獨在宮中可怎生是好,但礙著林明軒在旁,卻又不好問出來,隻是拿眼去瞧林培之。

林培之笑了一笑,含糊道:“你放心,京中諸事我都已安排好了!”他說著,有意無意的反手一指林明軒笑道:“對了,明軒還替荼蘼帶了話給你們!”

季竣灝愕然的眨了眨眼,有些不能理解,怎麼妹妹竟放過林培之不托,反繞個圈兒請林明軒帶話出來,因轉向林明軒笑道:“卻是甚麼話兒,竟要勞動你?”

那邊林明軒一陣啞然無語,但林培之既已當麵將話挑明,他若再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卻又難免顯得小器。無奈的心中暗歎了一聲,他見左右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荼蘼使我帶句話來,說少則十天,多不過二十餘日,她便可以出宮了!”

季竣灝乍聞此語,也未多想,脫口道:“那是……”他本想說那是自然,畢竟適才林培之已悄然的透了底給他。而既然林培之已將離京,那麼荼蘼自該隨他一起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