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馬上進去。”被這一嗓子喚回飄蕩在外的心聲,言奚轉身往店門口走,“給我倒的開水晾涼了沒,我要吃藥要喝的。”
“已經準備好了,快點進來。”男音洪亮而急切,站在門口的白影不住地對她招手。
言奚連忙應著聲,從外麵的陽光正烈的街道中央跑回陰涼的店內。
店裏,柔和的粉色吊燈開著,蕭岩鄞站在吧台裏麵,麵色平靜地伸手指向南邊的那一排椅子,說:“你不是要吃藥嗎?秦少愷已經把水給你準備好了,就放在那邊的桌子上。”
“嗯。”
言奚點頭,幾步走到落地窗前的那一排椅子旁,果然看到了在第一張桌子上放的透明水杯。水杯裏剛才還不聽往外翻湧的熱氣現在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桌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男人的身形有著不輸於鄰子深魁梧的健碩身體。一頭柔亮的黑發比鄰子深的要長一些,長發稍稍蓋住了耳朵,卻並不邋遢,並非頭發把整隻耳朵都遮掩住。
他額前有著一點散碎的劉海,被他習慣性的用手撥到右側。
下身穿著緊身的休閑亞麻褲,貼合他身形的褲腿將他修長的腿型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這個男人,標準的模特身材。
“謝謝你幫我倒水。”這句話本身是客氣的,可從言奚嘴裏蹦出來就全無感謝之意。她瞧了身邊的帥哥一眼,目光從上到下把他掃了一眼,然後……眼中流露出一絲花癡的讚歎之色。快速一飽眼福之後,她趕緊把視線就從他身上收回,拉開椅子,把放在杯子旁的一板藥片拿出,從小格子裏摳出兩片藥,準備吃下去。
“你就這麼天天吃藥,吃飯之前必須把這藥吃下去嗎?”站在旁邊的男人也沒客氣,拉開椅子坐在她的對麵。看她認真摳藥的樣子,忍不住產生一絲好奇心,順手就把藥盒拿到眼前查看。
藥盒是淡綠色包裝,盒子的正麵標有一串藥品發行準號,其餘的……連個名字都沒有。轉過來再看背麵,背麵隻寫著服用注意事項,沒有標出不良反應和不宜人群。
這是什麼藥?
男人重新看了一下那個發準號,發現那個號——少了4位數!
這正常的國藥準字號可是字母 八位數字,可這個藥盒的號碼隻有字母 4位數字……
這是什麼藥?特殊藥品嗎?
男人突然察覺有點不對勁,扒開言奚準備喂藥的手,把她手心裏的藥片搶到自己手中,嚴肅的問她:“小曦,你這個藥是在哪裏買的?主要治療什麼的?為什麼藥盒上什麼都沒有印?生產日期、廠家、藥物副作用……這些應該有的它都沒有。”
望著對麵男人突然變色的臉龐,言奚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這個藥是我老公給我從軍區裏帶回來的。他說是軍區醫院裏內部產銷的要拚,是用來治療我頭暈惡心的後遺症。我以前出過車禍,醫生說撞擊損傷了我的小腦神經,我會不定期的頭痛。吃了這個藥,就沒事了。”
“他真是這麼說的?”對麵的男人追問著,“沒說別的了?”
“沒有啊,我也問過他很多次,我也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把不用吃藥。每天吃藥很煩的!”提起這個藥,言奚也是一肚子的火氣,懊惱地看著藥盒,恨不得一把這些藥扔進垃圾桶裏。
“你吃這個藥,吃了多久了?”男人英挺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緊張起來。
“有……5、6年了吧,好像是的。”
“哦,這樣啊。”男人僵住的臉龐稍微有了一些緩和,揚起一抹微笑,說,“這個藥我能摳下一顆帶回去嗎?”
“你也要吃?”言奚詫異地看著他,“秦少愷,這可是藥,藥不能隨便亂吃,鄰子深說亂吃藥會吃壞身子。”
“不是拿去吃。我還不至於傻到亂吃藥。”秦少愷手腳麻利地把藥放進自己的口袋,“等著,我現在有事,後天我再找你。”
話音尚未落下,秦少愷的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店門口走去。
路過吧台的時候,秦少愷遞給蕭岩鄞一個責備的眼神:她在你這裏呆了這麼多年,你就沒發現嗎?
蕭岩鄞的雙目正注視著秦少愷,可以,不偏不倚地把他的眼神納入眼中:“放心吧,我的動作比你快,但是我這邊檢測出的結果是我這邊的,我正要告訴你,讓你也去檢測一遍。”
秦少愷眉尾不悅地一挑:都什麼時候了,還陰我。
幾個眼神傳遞幾間,秦少愷的人已經走了店門口。
在出門的時候,回頭又眺望言奚一眼。
言奚站起身,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送別:“慢走哦。”
出了門的秦少愷坐進轎車內,把車開出了這條步行街。
一路上,他的臉色越來越差:言奚從來就沒有出過什麼車禍,又怎麼會需要吃藥來鎮痛?
一定是鄰子深為了繼續消除言奚的記憶,才從軍隊的實驗基地裏拿出這種藥給言奚吃。
這樣的藥言奚已經吃了5年多,沒有任何一種藥不會產生副作用,言奚吃的這種藥究竟會有什麼副作用?會對人體有多大的傷害?
越想,秦少愷的心思越亂,腳下的油門一踩,把車子開的更快……
夜裏,黑暗籠罩,世界一片寂靜。
鄰子深的宅子。
早早下班的言奚回到家裏,提著從甜品屋帶回來的甜點給鄰子深和北北各一份。
鄰向北見到甜點後很開心,更驚訝言奚會用自己的錢給他買回一個芝士蛋糕。
“那個……這個買蛋糕是你用自己的錢給我買的嗎?”鄰向北抱著透明的硬塑料盒子,興奮不已地問著言奚。
言奚頓時像個革口命翻身成功的前輩,雙手插腰,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鄰向北麵前,用力點頭:“那當然了,我也不是米蟲了!我可以用我自己的錢給你買玩具和零食了。”
“切,那有什麼,你又養不起這個家。”看到言奚神氣的模樣,蕩漾著一臉笑容的鄰向北立刻陰沉下連,鄙夷地說道,“你掙得那點錢連你老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還這麼囂張,好像你多了不起似的。”
“我……”剛剛膨脹起的自信心一下子被北北的話戳蔫了下去,言奚坐在椅子上,伸手要槍他懷裏的芝士蛋糕,“小壞蛋,不吃還給我,這樣唧唧歪歪!”
“誰說我不要吃的!”北北的小身板使勁往後躲著,把懷裏的芝士蛋糕抱的更緊,“我隻是說說你的實力嘛,又沒說你不好。你也不錯了,從一個好吃懶做的人變得會幹活了,按我們老師的話來說,也值得鼓勵。”
“嘿嘿……”總算聽到一句讓她稱心如意的話了,她收回手,安穩地坐在椅子上呼呼傻樂。以往北北總是罵她,說教她,這還是頭一次誇讚她呢。雖然……誇她的語氣並不怎麼樣……
“嗯,這個蛋糕味道還不錯哦,裏麵還有藍莓夾心呢!我喜歡,老媽,謝謝你了。”張嘴咬了一大口,鄰向北咀嚼著口中的蛋糕,不由自主的作出評價,下意識的脫口說了一句謝謝。
“……”宛如一個炸雷在言奚的頭頂炸開,言奚渾身一震,僵硬地轉折視線,震驚的目光一點一點挪到鄰向北身上,“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北北剛才叫她什麼?
老媽?
他剛才是在叫老媽嗎?
唔,簡直不敢相信!北北自打懂事起,就再也沒喊過她一聲媽媽,一直很看不起她,今天居然……居然肯叫她,而且還不是在鄰子深威逼下。
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堪稱奇跡!
“你耳朵沒毛病吧,我說的話你聽不見算了。”鄰向北的小耳朵倏地一下紅了大半,捧著蛋糕訕訕地走掉了。
恰逢鄰子深從書房走出來,瞥見了鄰向北從客廳餐桌離開的模樣。他氣定神閑地瞧了自己兒子一眼,然後步伐刻意放的輕盈,徐徐走到言奚身側,手掌落到言奚的肩頭,輕聲問著她:“小曦,北北又跟你鬧氣了?”
“才沒有,北北現在跟我關係可好了!”言奚一口否認,美滋滋的看著北北夾著尾巴狼狽逃竄的背影,“以後北北跟我的關係還會更好,因為我會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北北的認同!”
“嗬嗬,那好啊,我等著看你們關係火熱的樣子。”這樣他才能省不少心。
“子深。”言奚傻樂了一會兒,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頭仰視麵前的鄰子深,不解的問道,“子深,你給我的這個藥,為什麼和別的藥包裝不一樣?而且,也沒有說明。這個藥究竟是幹什麼的,吃了有什麼副作用嗎?”
“傻瓜,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個藥是用來抑製你神經性頭痛的藥,這種藥在外麵沒有賣的,是軍區醫院專門給受重傷的士兵用的,藥物製作流程和成分都是機密,不能外泄。至於副作用,醫生跟對我說會有一點,但問題不大。”
“副作用是什麼?”這還是鄰子深首次要跟她說藥物的副作用,她以前百分百相信著鄰子深,鄰子深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一切。她的世界裏隻有鄰子深,鄰子深說的話,她會當做信仰一樣來虔誠的供奉。
可在外麵上班這一個月來,她學精了不少。
在外麵接觸了很多人,讓她的視野跟著開闊起來,也讓她不似從前那般那麼以鄰子深為生活重心。有的話,她想說就會直接說,反正她現在有錢賺,也朋友,不怕沒人理,不怕餓肚子。
“這個藥物的副作用是你會對著要產生依賴性,吃的時間越長,依賴性越強。現在你吃這個藥鎮痛有5年多的時間了,如果突然撤走你的藥,不繼續吃了,你會產生不適反應,比如……頭暈、頭痛、、嘔吐、身體無力這樣的情況。”鄰子深回想著在醫院裏那個老教授的說的話,給言奚解說著,“這些症狀也是醫院臨床測驗出來的,具體會對服藥人產生什麼樣的做作用,還要看情況和根據那個人的身體判斷。你的藥沒有斷過,這些症狀會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也難說。”
“斷藥的話,後果這麼嚴重?”言奚詫異的凝眸望向鄰子深,為什麼鄰子深以前從來沒對自己說過呢。
“不能斷藥,斷藥,拋開你對藥物的依賴性不說,你大腦本身也承受不了。小曦,我知道藥有副作用,對身體有些影響,但是不吃這些藥,你會很痛苦。神經性疼痛的苦楚比肉口體上的疼痛要刻骨的多。我不想看你時時刻刻活在頭痛欲裂的折磨中。請原諒我這一點的自私,但是我……我是很愛你的,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這個家好。”鄰子深的眼神沒有躲閃,很堅定的看著她,溫柔地給她解釋著。
他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那樣深沉,深褐色的眸子宛若一杯濃濃的苦茶,晦澀難懂,眼神凝視她的瞬間,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那抹光彩,含帶著一種令人無法理解的神色。那種神色的名字,叫做:悲慟。
可這一抹悲慟的眼神,被他自己掩飾的很好。出現的時間,連一瞬都不到。
“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問問……”言奚瞧著鄰子深目光堅定和眼中的坦誠,心裏不由生出一股內疚,怏怏地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吃藥也是我自己活該,誰讓當時我給出車禍了呢……”
言奚望著屋頂照明燈投射在餐桌上,發出的明晃晃,又帶點幽幽寒意的光影,期盼著哪一天可以不用再吃藥了。
鄰子深是很愛她的,對嗎?
她能感覺的鄰子深很在乎她,在乎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稍有一絲異常的表現就會成為鄰子深關注的焦點。
這就是愛嗎?看來,鄰子深真的是很愛她呢。
如此深愛一個人,你還會忍心傷害她嗎?應該,不會了吧。
就像他說的那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為了這個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