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息庭處理完手中軍務,隻覺得心中悶悶,起身出營,立在小山丘上向北望去。這幾日他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處理事罷,都會站在此處向北望一望,明知什麼也看不到,卻總被心中那縷牽扯將自己的人帶了過來。
霞光飛散滿天,將天邊的鱗雲層層渲染金紅,明明根本不相關聯,龍息庭卻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另一種顏色:燈光下那湛然的暗翡色。
暗翡色的水眸盈盈楚楚,分明含了一片春光瀲灩,偏又透著懵懂無邪……龍息庭不由握緊了雙拳,閉上了眼,細細感受著晚風拂麵,恨不得將這陣清風都化作蕭覓的氣息。
直到天光已暗,安和來喚,龍息庭才走下小丘,草草用了晚食,洗漱罷了,拿了一卷兵書釋要坐於燈前細讀,看了幾章,漸覺眼前朦朧,正想揉眼,忽清楚地看到蕭覓正立在眼前。
龍息庭大喜,伸手去拉他,蕭覓卻退了一步,秀眉緊蹙,口中悶哼了一聲。龍息庭這才看到,不知何時,蕭覓的左胸竟自後向前透出一支箭尖來!箭頭雪亮,猶帶血濕,不過瞬間,蕭覓半身甲衣已盡染血紅!
龍息庭瞬時覺得如墜冰窖,雙手發抖,伸出要去攬住他,捂住他傷口,蕭覓卻已軟軟的倒了下去不見蹤影,心中刹那間痛得撕心裂肺,急切大呼道“蕭覓”、“蕭覓”!
耳邊突聽得安和在急喚自己“將軍,將軍”,龍息庭猛地起身駭然四顧,發現自己還在營帳之中,手中兵書不知何時已掉於案上。
見安和還焦急看著自己,強忍住心悸,擺擺手示意無事,令他出去。自己才慢慢坐了下來。原來隻是一場夢魘!龍息庭輕輕籲了口氣,一邊寬解著自己,一邊按向自己胸口……
胸口裏那顆心,兀自潑刺刺地跳得厲害。蕭覓,不會出什麼事吧……不,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直就是隻狡猾的狐狸,不管有多大的危險,他都一定能逃脫的……蕭覓……蕭覓!
蕭覓!!
恍惚聽到有人在瘋魔般地呼喚自己的名字,蕭覓猛然睜眼,挺身想坐起,一隻手已經輕輕按在她右肩:“別動。”一轉眸,見是龍洵坐在自己床邊,不由微微鬆了口氣,放鬆地躺了回來。
這才發現肩窩已包紮了繃帶,綁得緊緊得很不舒服,不由皺了眉,伸出手去解。龍洵忙捉住她的手:“你別動。”
蕭覓掙開他的手:“綁得太緊了。”
龍洵頓時有些赧然:“我不知道……我以為綁緊點好些……”見蕭覓不理他,自顧自地要解開繃帶重新綁過,忙背過身避視,耳朵卻慢慢地紅了,“你身上的傷,都是我幫你處理的,沒假手別人,他們……都不知道……”
她的臉,也是自己拿了濕巾,一點一點幫她拭淨,揩掉滿麵塵土血跡,直到露出那張白玉般的雋秀臉龐。隻她身上的纏胸,雖浸血幹結已汙了,自己也不敢去動,隻就著她露出的肌膚,為她輕輕擦拭幹淨。饒是如此……龍洵的臉也慢慢燒了起來……
蕭覓“嗯”了一聲,重新係好了繃帶,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若敢說出去,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這可不是威脅,我向來說到做到。”
龍洵不由身形一僵,綺思瞬間粉碎,心中悶悶無語:這妖狐!背後又傳來蕭覓可惡的聲音:“給我倒杯水來,要溫的。”
莫跟傷員作計較,莫與女子作計較……龍洵穩下心神,倒了滿滿一杯溫水過來,遞與蕭覓時,因走得急了,杯中水晃,已是溢出小片濕了蕭覓前襟,龍洵下意識地拿了床邊的棉帕想揩,又突地頓了手,期期艾艾地說了句“對不起”。
蕭覓不耐地接過杯子一口喝了,邊以袖口抹著胸前濕處,邊籲了一口氣不滿道:“五公子你還真不會服侍人。”
抬眼見他有些窘然,到底忍住了再嘲,環視了身畔一周連連發問:“這一役戰果如何?這裏可是淮州蒙城趙將軍的軍營?布在何處?距蒙城多遠?”想了想,又補問道,“我睡了多久?騎兵隊傷亡如何?”
龍洵被她一串問題問得懵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道:“正是趙將軍的軍營;你已昏睡了一整天。”頓了頓又繼續答道,“此地名喚‘雙丘’,距蒙城約八百裏,就在我們與北漠人交戰的那兩座山丘的南麵。我們的騎兵傷亡不大,方才伍牙將已經清點了,八十三人輕傷,重傷四人,亡六人。北軍逃了大約兩千人走。”
蕭覓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表示自己已明了,募地又想起了一個麻煩:虞立明不知可會在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