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的時候，一眾人又聚在一起，誰也不缺。都暻秀還是死皮賴臉地坐在邊伯賢旁邊，後者雖然白了他一眼，但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是會你一言我一語，一如平常。男生嘛，可以吵可以打，隻要沒有陰陽兩隔，睡一覺之後還是兄弟。
吵吵鬧鬧的食堂裏，樸燦烈的聲音似乎特別刺耳突兀。
“我領隊的時候是不是賊帥了。”
“是啊我看見了，超帥的，我一直在和身邊的人說那是我男朋友，他們都誇來著。”
“嘿嘿，那是。”
一直聽著某兩個人對話的邊伯賢終於忍不住了，二話不說在桌子底下伸過手去狠狠捏了一把都暻秀的大腿。
“嗷！”
都暻秀吃痛地喊了一聲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邊伯賢，後者看他一眼，一臉正經地罵道：“叫什麼叫！吃飯！”
“就是！叫什麼叫！”樸燦烈跟著唬了一句。
邊伯賢懶得理他，埋頭吃飯，隻是菜好像一時之間全部都沒了味道。都暻秀有氣沒處撒，隻能認栽，咬了咬牙正打算把不滿吞回去，一扭頭看見餐盤裏的黃瓜，想起邊伯賢和自己說過的禁食list，便麵無表情地伸了筷子就往他的盤裏夾。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
邊伯賢目瞪口呆地看著都暻秀把他盤裏的黃瓜全數搬到了自己麵前，震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卻當著大家的麵慢悠悠地轉過來露出親媽笑：“吃吧，多吃點，有營養的。”
“謝…謝…哦……”邊伯賢繃著麵部肌肉衝他笑，然後手又默不作聲地在底下狠狠捏了一把。
“……不，謝。”都暻秀瞪著眼睛咬牙回答。
金鍾仁和吳世勳對視一眼，覺得好笑又不敢放聲出來，隻能憋著笑低下頭自顧自吃飯。而樸燦烈卻停了筷子，盯了邊伯賢一會兒，突然就伸手把他的餐盤拿過來，把黃瓜全部都倒進自己的盤中。
邊伯賢愣住，麵色一僵：“你幹嘛。”
“你不是不喜歡吃黃瓜嗎。”
哐當一聲把餐盤半扔半放地遞回原位，樸燦烈抬眼，盯著他的眼睛，語速很快，音調很沉。
一時之間，這桌所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全都戛然而止。事件製造者都暻秀沒有料到樸燦烈會有這樣的反應，原本隻是開個玩笑的他看著邊伯賢逐漸硬朗起來的嘴角紋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褲衩早就看出了樸燦烈幾秒之前的不對勁，此時她看著邊伯賢，心裏還挺希望他反應大一些的。金鍾仁和吳世勳一臉茫然，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大家都沒有繼續吃飯的意思隻能也先停了下來。
阿南愣了愣，看著邊伯賢的側臉，懵懵地道：“伯賢哥原來你不吃黃瓜啊……”
邊伯賢衝阿南笑了笑，“不啊，誰說的。”
“我說的。”
邊伯賢頓了一下，眼神掃過去，肆無忌憚地和樸燦烈的目光相撞。
隻有他倆能聽見的劈啪聲。
“……你算個屁。”
邊伯賢扔了筷子，起身離開了食堂。
“哎，怎麼走了？”
吳世勳拉長了脖子看邊伯賢頭也不回的背影，轉過去詢問樸燦烈。金鍾仁看了都暻秀一眼，後者亂晃的目光也正好移到他身上，二人相視而對，卻沒人願意說話。
這餐飯不歡而散。
下午的報告大會如期舉行，不符合季節的陽光強烈得讓人頭皮發麻。金融係的班級比音樂係的稍微早一些，樸燦烈為首的那個陣隊走過主席台的時候，邊伯賢盯著腳尖，眼皮都沒抬一下。
不是還在生氣，而是覺得羞恥。
從走出食堂的那一刻開始。
邊伯賢站在食堂門口看著周身各色各樣的人，單個的成對的，長發的短發的，穿著衣服的和不好好穿衣服的，走路的慢跑的，公的，母的，老的。腦子忽然就炸了。
……我好餓。
……我走出來幹嘛？
……我是不是朝樸燦烈扔筷子了？
……我今天好像浪費糧食了。
……我對不起今天多給我盛了點飯的阿姨嗚嗚。
邊伯賢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懊悔地回頭看還接近滿座的食堂，靈魂已經飛回了沒動幾口的飯菜上，但是腳卻邁不出一毫米。精神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要臉，還是要飯。
覺得這個問題重比人生大事的邊伯賢在原地跺了跺腳，還是讓肚子投降了。畢竟，就這樣回去真的很沒麵子，而且……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突然就來了氣。
明明樸燦烈是為他好。
想到這裏，邊伯賢突然抬頭了，眼神使勁穿過人群想抓到那個人，現在卻連影子都看不到了。眼前走過一大批陌生的同齡人。
腦子裏突然又響起都暻秀認真的聲音。
——樸燦烈就是原因，一切問題的原因。
邊伯賢歎了口氣，屬於回想的聲音淡去了，前方新的陣隊整齊響亮的口號聲與踏步聲漸重地傳入耳內。
烈日下，汗液順著麵部輪廓一直往下流，陽光灑在每一寸沒有被遮擋的肌膚上，稍稍抬頭就竄到了臉上，連睫毛都覺得沾了重量。
像隆冬一樣壓抑的心情，像盛夏一樣燥熱的天氣，實際上是秋天的月份，邊伯賢的心裏突然長出了屬於初春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