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遊戲才剛剛開始(1 / 3)

第四章 遊戲才剛剛開始

從清音殿出來,恰巧遇見宋懌迎麵而來。

他氣定神閑地站在玉階下,微微地仰首,薄唇勾勒著一抹薄涼的笑意。微風徐過,吹起衣袂翩然。明媚的春陽照在他白玉般的麵孔上,恰如其分地為他那隻盲目添了幾許光彩,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聽說今天上午這裏發生了命案?”他問。

宋昭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將他望著,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是的。有人發現侍衛朱皓死在寢室之中,方才本王和韓大人一起查看了案發現場。”

“原來如此。”宋懌頷首,稍頓,又道,“皇弟你身在病中,卻還要時時刻刻為案情勞心,本王看在眼裏,牽掛在心。本王此番奉皇命前來,為的正是替皇弟分憂解難。如有本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本王必當鼎力相助。”

宋昭一副無比受用的樣子,拱手笑道:“皇兄有此心意,本王甚是感動。隻不過,神像在本王的手上遺失,命案在本王的行宮發生,這一切的一切,本王責無旁貸,萬萬不敢有所推脫。方才經過初步檢驗,確認朱皓是自盡身亡,此案沒有可疑,皇兄無須為此費心。”

我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說這麼一長串漂亮話,傳達的不就是“關你屁事”這意思嗎?

宋懌笑了笑:“是嗎?那就好。”

話音落下,二人同時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再說話。

周遭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

韓知古等人都已走遠,隻剩我一人孤零零地夾在他們當中,不敢說話不敢動,隻能殘念地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那感覺,嘖,真是酸爽。

我看看宋昭,複看看宋懌,他倆正旁若無人地四目相望,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不過,我依稀能感覺到,他們交接的眼神中似乎隱藏著些許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不知過了多久,宋懌終於開口打破沉默,道:“既然沒什麼大事,本王先回去了,皇弟務必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

“多謝皇兄關心。”

臨走前,宋懌忽地抬眸瞥了我一眼,目光意味深長,教我心下一刺。

待他走遠,我如獲新生般地舒了口氣,然後往宋昭身旁挨了挨,做長籲短歎狀道:“哎呀,你和湘東王真是兄恭弟順,羨煞旁人啊!”

宋昭立馬收斂了笑意,望著宋懌遠去的背影,臉上寫滿鄙夷與不屑,輕哼了聲。半晌,他斜斜睨著我,道:“本王饒你一命,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兒說風涼話的。”

我:“……”

算你狠。

他又說:“廢話少說,先談談你對這樁自殺案的看法吧。”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我歎了口氣,道:“從表麵來看,這就是一樁簡單的自殺案,從遺書到死因,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仔細想想,卻無一不是疑點。”

宋昭挑眉,饒有興致道:“說下去。”

“首先,朱皓留下的那封遺書就有很大的問題。第一,朱皓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能力極其有限。即便你是誰真的要找人當內應,也應該選擇一個官階更高的人,而不是幾乎什麼都不做了的侍衛。不合理。”

他對此表示讚同:“你說得很對。換個角度說,朱皓家世清白,父母皆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近期並未發生重大的家庭變故。且他跟隨本王多年,本王一向待他寬厚,從不在錢財方麵有所短缺,他也沒有理由突然勾結你是誰,背叛本王。”

“第二,從你是誰一貫的作案風格來看,他從不假借外力,或者說他根本不屑與別人合作。哪怕是深入皇宮大內竊取寶物,他亦是手到擒來,不用費吹灰之力。南山行宮雖守衛森嚴,但比起皇宮還是差了許多,他為何獨獨這次要與他人聯手?也不合理。”

“嗯,還有嗎?”

“還有,我最想不通的一點,為什麼我們剛開始對他有所懷疑,他就自殺了?他有先知嗎?若是巧合,未免也巧得太離奇了。雖然經過查驗後,已經確是自殺而非他殺,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聽罷,宋昭沒有對我的觀點進行表態,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我,目光清涼如水,卻又灼亮迫人,盯得我心裏直發毛。

“幹嗎這麼看著我?我說得不對?”

“邏輯正確,思路清晰,條理分明,的確是個可塑之才。”他煞有介事道,“嗯,你留在行宮是對的,不應該悶在小診所裏給一些來路不明的人治眼睛。”

來路不明的人……是在說容晞公子嗎?我滿頭黑線,心道這貨的心眼兒未免也太小了點兒了吧,雖說他是在誇我,但我怎麼聽著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呢。

我忍住唇反相譏的衝動,繼續心平氣和地與他探討案情:“不過,你方才為什麼沒有告訴湘東王朱皓是本案嫌疑人,因畏罪而自盡呢?”

“因為不需要。”

我不解:“什麼意思?”

“從案發到現在,本王未曾吩咐過任何人去向他通傳案情,他卻能在第一時間趕來,顯然是已經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既是如此,想必他對本案的來龍去脈也很清楚了,本王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我說:“你怎麼知道是通風報信,萬一他隻是在路邊不小心聽到的呢?”

宋昭略帶鄙視地看我一眼,道:“你還真是誇不得。本王剛對你……的斷案能力產生了一點點好感,你便立刻將它抹殺了。”

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說得好像我很稀罕他的好感似的。

“你可以抹殺對我的好感,但你不能抹殺任何一種可能性。”我理直氣壯道,“行宮人多口雜,馬路消息自然多得很,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一定有人向湘東王通風報信呢?”

宋昭眼裏的鄙視之意更濃了幾分,但還是耐心道:“你回想一下方才宋懌同本王說的話。宋懌擺出一副過來了解案情的樣子,可當本王告訴他已經查看過現場時,他的第一反應卻不是詢問現場情況如何,而是表明願意協助破案。這不正說明他早已對一切了若指掌了嗎?這可不是靠聽馬路消息能辦到的。”

稍頓,他唇畔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道:“又或許,他知道的比本王還多也未可知。”

這麼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好了,討論到此為止。韓大人正在為解剖屍體做準備,你先過去幫忙吧。待結果出來後,立刻把驗屍報告送到水玉殿,聽到了嗎?”

喲嗬,又開始差使人了。我剛想說不,他卻已拂拂衣袖,施施然飄遠了。

我隻好認命地往停屍房走過去。

推門而入,韓知古已將一切準備妥當。鑒於茲事體大,而韓知古的驗屍經驗又比我豐富了好幾十條街,於是便由他負責主刀,我則負責在一旁記錄。

雖說平時見到的血腥場麵並不少,可當韓知古切開死者腹部時,我的心肝脾肺腎仍是忍不住小小地顫抖了一下。

韓知古到底是老江湖,他十分淡定地將死者胃中的食物殘渣全部掏出來,然後十分淡定地用白布包裹好,放在一旁。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那些……呃,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他用竹簽將那坨食物殘渣來回撥弄,認真研究了好半天,感歎道:“這人死之前吃了不少東西,看樣子是想當個飽鬼啊。”

“飽鬼?”

這兩個字將將在我的耳朵裏打了個轉,腦中霎時靈光閃過。

無需多言,一切已是雪光驚電般透徹。

我猛地闔上記錄冊,激動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是桂花糕和雀舌茶。

試問一個愧疚難當、一心求死的人,怎會在臨死之前還有心情品嚐美味佳肴呢?他會像往常一樣吃這些喜愛的東西,說明他並沒有打算自殺。

韓知古奇怪道:“你知道什麼了?”

我忙問道:“師伯,能確定朱皓是自殺嗎?”

他點頭:“錯不了。”

“沒有可疑?”

“沒有。”

那就奇怪了。

既然朱皓無意尋死,為什麼又會自殺呢?怎麼會出現這樣前後矛盾的情況呢?

韓知古乃宋國第一驗,不論殺人凶手多麼狡猾、殺人手法多麼隱蔽,必定難逃他的法眼。他前後兩次驗出朱皓乃自殺身亡,加之我也親自驗過屍體,死因應當沒有可疑。

難道是我想錯了?或許朱皓是想在臨死之前,最後品嚐一次自己最愛吃的點心呢?

不會。

如果是這樣,那盒桂花糕不可能隻吃一半,那壺雀舌茶也不可能還留有餘溫。從現場情況來看,顯然是他還沒來得及吃完便已然命喪黃泉了。

矛盾啊矛盾。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兩個各自成立的結論擺在一起看竟會完全相悖?如果他不是自殺,凶手到底使用什麼方法避開我們所有人的耳目?

我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仍是無解,隻好先懷揣著驗屍報告和滿腹疑問去水玉殿向宋昭報到。

水沉香冉冉升騰,古雅衝淡的香氣混合著一股清新的草藥香,教人聞來神清氣爽,心神愉悅。

內殿中,宋昭做病弱狀斜倚在湘妃榻上,腿上搭著一條薄毛毯。凝重的神色使他的麵色愈顯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徐勉、王筠和京口府尹殷詢一字排開站在他跟前,三人皆是低垂著腦袋,不知在說些什麼。周遭的氣氛甚是壓抑,仿佛連大聲喘氣都是一種罪過。

演戲演得還挺全套,這些深宮裏的人個個都是演技派。我心道,不如我也上去搭個戲。

“民女參見王爺。”我走上前拜下,呈上驗屍報告,恭聲道,“驗屍工作已經完成,這是驗屍報告,請王爺過目。”

靜默一瞬後,宋昭淡淡道:“你們三個先下去吧。”

三人迅速退下。

宋昭從我手中接過驗屍報告,卻什麼話都沒說,也沒讓我起身。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唯一能聽到的聲音便隻有宋昭均勻安穩的呼吸聲。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我跪得有點兒不耐煩了,決定提高一下存在感,遂抬起頭道:“王爺,那個……”

事實上他並沒有睡著,貌似認真地翻閱著冊子,唇畔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什麼事?”

我忽然有種他故意耍我的感覺,正色道:“王爺,我剛做完解剖工作,身心俱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是不是至少讓我站起來再說話?”

宋昭一怔,劍眉輕輕一挑,道:“自從你進到南山行宮以來,這還是頭一次主動向本王行禮,怎麼,就這麼一小會兒都跪不住?”

我:“……”竟然無言反駁。

他揮了揮手,擺出一副勉為其難原諒你的樣子:“算了算了,你起來坐吧。”

說罷,他自己也坐正了身子,道:“說說你對解剖結果有什麼看法吧。”

我依言坐下,將我的思考和疑惑一五一十地全部說給他聽。

宋昭聽完後,沉吟片刻,沉聲道:“將你說的這兩種情況結合在一起,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凶手借刀殺人。”

“借誰的刀?難道是……”我忽然茅塞頓開,驚道,“朱皓自己的刀?”

他點點頭:“在朱皓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有人突然逼他自盡。或許凶手用什麼極為重要的條件作為要挾,朱皓迫不得已,隻能自盡。倘若果真如此,那麼之前的兩樁命案,朱皓極有可能是受命殺人,幕後主謀另有他人。”

“所以說,這一切並非朱皓自己策劃,他隻是一枚殺人的棋子。而今幕後主謀擔心自己身份暴露,於是逼他自盡,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他身上?”

宋昭點頭:“沒錯。”

“此人實在是陰險狡詐、心狠手辣啊!我想不可能是你是誰,他向來隻偷東西不殺人,況且僅僅是為了幾尊神像也沒有必要搞得這麼複雜。我有一種感覺,幕後主謀一定是你身邊的人。”

我嘖嘖感歎道:“哎,你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可怕啊可怕。”

他涼涼道:“本王也想知道究竟是誰在給本王下套,本王絕不輕饒。現在再說這些毫無益處,想辦法把幕後主謀揪出來才是關鍵。”

“難道你有辦法?”

“為今之計,隻有順水推舟,引蛇出洞了。”

“什麼意思?”

“幕後主謀認為逼死朱皓就能一了百了,結束此案,本王偏不讓他遂願。不但不能結案,還要讓命案繼續發生。”宋昭提壺斟了杯茶,修長白皙的手指來回把玩著青瓷杯,“他的戲結束了,本王的戲才剛剛開始。”

他微微眯了眯鳳眸,眸光顯得深沉莫測,教人捉摸不透。

既然要引蛇出洞,這誘餌必須放得恰到好處。

驗屍報告出來後,宋昭既沒有宣布就此結案,也沒有對朱皓的死表示懷疑,以身體不適為由保持著沉默。行宮內外一切保持常態,沒有減弱守衛,也沒有增加一兵一卒,一切都與案發前一模一樣。

晚飯過後,我在行宮裏溜達了一圈,當做健胃消食,然後便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按宋昭的意思,今夜或許會有大動作,他要求我時刻待命,時刻保持清醒。我本來是懶得理他,不過為了盡早破案,我還是忍住了上床躺平的衝動,實在困得厲害,隻好衣靠在椅子上打個盹兒。

就這麼迷迷糊糊,時醒時睡,恍然間,我好像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大片荷池。

時值五月,陽光晴好。池中碧玉般的荷葉連作一處,淡粉色的荷花三三兩兩地盛開。我知道這是夢,因為荷池周圍的景致完全看不分明,但眼前的荷花卻分外真實,我甚至能聞到清甜淡雅的荷香。

夢裏,我和宋昭乘著小舟在荷池中蕩漾,他愜意地斜臥在船頭,唇畔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則坐在他身旁,時不時地伸手摘一枝蓮蓬,剝下蓮子塞進他口中。兩人有說有笑,相處得分外融洽。

這夢簡直太玄幻了,我和宋昭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和諧了,不但一起泛舟,我還剝蓮子給他吃,這可是我師父才有的待遇。

我正疑惑,下一刻,變故陡生。

一柄長劍破水而出,濺起紛亂的水花,劍尖直指宋昭的心髒!黑衣刺客如鬼魅般浮出水麵,迅速將小舟包圍。

那廂宋昭避閃不及,劍尖沒入胸膛,嫣紅的鮮血噴灑而出,在他素白的錦袍上綻開了一朵血色的荷花。他悶哼一聲,身子搖晃著跌入了荷池中。

我驚得大聲尖叫,卻怎麼也叫不出聲,似有千斤重物沉沉地壓在我的胸口,壓得我幾欲窒息。那些黑衣人轉而向我發動進攻,我拚命掙紮著,猛地醒了過來,竟發覺一身衣衫已被汗水濡濕。

我環顧四周,還好還好,這裏是行宮的廂房。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倒一大杯熱茶喝下,過了許久,猶覺驚魂未定。

不是沒做過噩夢,而是從未有過如此真實的恐懼和絕望。尤其是在宋昭遇刺落水的一瞬間,淒愴與悲痛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向我沒頂而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隻手緊緊扼住我的喉嚨,想要置我於死地。

宋昭這貨也太陰魂不散了,白天不讓我好過,夢裏還要讓我糟心!

這麼一想,我不免有點兒生氣,決定將這筆賬算在他頭上,來日再與他細算。

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我抬眼望了望蓮花刻漏,子時還沒到。豆芽迅速跑去開門,不出所料,來人是徐勉。

他沉聲說道:“蘇姑娘,水玉殿方才發生命案,王爺請您過去驗屍。”

水玉殿?我暗吃一驚,宋昭為了破案,竟不惜將火引到自己身上,也是拚。

我強自鎮定心緒,抄起一件大氅裹在身上,二話不說,跟著他往水玉殿去了。

水玉殿。

一具屍體躺在外殿進門的地方,死相與頭兩名死者一模一樣,從衣著服飾來看,應當也是一名侍衛。

案發現場已被嚴密封鎖,宋昭麵色陰沉地站在一旁,一張俊臉黑如煤炭。王筠、殷詢還有幾名侍衛首領齊刷刷地跪在他身後,腦袋一個埋得比一個低,最誇張的是殷詢,恨不得整個人都埋進地裏。

宋昭看我一眼,又看看地上的屍體。我微微頷首,立馬戴上手套,開始驗屍工作。

不多時,宋懌也來了。

他環視案發現場,有些奇怪道:“皇弟,朱皓不是已經畏罪自盡了嗎?怎會又有命案發生?難道朱皓不是凶手?”

“深更半夜打擾皇兄休息,本王實在抱歉。”宋昭略帶歉意地向宋懌拱了拱手,宋懌搖頭表示無妨,宋昭轉身看向屍體,劍眉緊蹙,聲音卻平靜無瀾,“朱皓的確是前兩宗命案的凶手,至於今日這樁命案……因為盤龍絲丟了。”

宋懌一怔,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盜取盤龍絲殺了這名侍衛?”

“目前來看,極有可能。”

宋懌陷入緘默,燭火搖曳不息,映著他稍顯蒼白的麵龐,竟有些陰鷙而莫測。

整個水玉殿安靜得詭異,唯有夜風呼呼過堂。加之有這麼一具死相恐怖的“屍體”大剌剌地橫在這兒,教人不由得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許久後,宋昭開口問道:“蘇姑娘,情況如何?”

我站起身,一邊脫下手套一邊答道:“屍體仍有餘溫,推測死者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初步判定,死因與前兩名死者相同,都是被人用極細的鐵絲或類似物刺穿喉嚨,導致窒息而死。死者身上沒有其他傷痕,也沒有中毒跡象。”

宋昭怒斥道:“徐勉,本王將本案重要凶器盤龍絲交給你看管,現在不但遺失了,還被凶手利用犯下凶案,你是怎麼當差的!”

徐勉忙不迭跪下,誠惶誠恐道:“王爺,卑職一直將證物房和停屍房的鑰匙隨身攜帶,片刻不敢離身,豈料凶徒竟……”

宋昭打斷道:“本王不要聽這些沒用的!徐勉,現在你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你告訴本王,你如何證明不是你利用職務之便,竊取盤龍絲,犯下凶案?徐勉,你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

徐勉連連叩首,大呼冤枉。

我四下環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王爺,徐大人跟隨您多年,素來忠心不二,絕不可能是凶手。”

“此案事關重大,任何人都不能排除嫌疑!”宋昭走到徐勉身邊,目光銳利地逼視他,“鑰匙交出來。”

徐勉低低道了聲是,將兩把鑰匙交到宋昭手上。

宋昭摩挲著鑰匙,冰冷道:“不管徐勉是不是凶手,看管證物不力就是他的過失,應以瀆職罪論處,現判廷杖五十,即刻執行!行刑完畢即關入行宮地牢,直至此案告破為止!”說話時,他側身而立,一半臉籠罩在陰影中,宛若地獄修羅。

宋懌勸道:“皇弟,如今命案當前,不如先把案子破了,再行賞罰。”

宋昭擺擺手,語意稍有緩和,道:“皇兄此言差矣,且不說徐勉有重大殺人嫌疑,就算他是清白,要不是他沒看好盤龍絲,怎麼會讓真凶鑽了空子。皇兄不必再勸,來人,行刑。”

夜風裹挾著透骨的冷意撲麵而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心道這出苦肉計可真是太逼真了。

徐勉很快被拖到中庭行刑,一聲聲悶響伴著他的慘叫,如鐵椎般刺痛耳膜。

一時間,水玉殿內人人自危,一幹人等紛紛跪倒,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宋懌一言不發地望著徐勉,半晌,視線落到我身上,然後問宋昭道:“對了,韓大人怎麼沒來?”

“韓大人連日操勞,體力有些不知,晚間突發高燒,很早便睡下了,本王實在不忍叫醒他。蘇姑娘由韓大人親授,檢驗技術較一般仵作高明許多,可信。”

“原來如此。”宋懌輕笑,不再說話。

“王筠,證物房和停屍房的鑰匙交給你保管。”宋昭將鑰匙遞到王筠麵前,道,“本王不希望再失望第二回,你明白嗎?”

王筠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然,轉瞬即逝。他很快接過鑰匙,滿口道是。

宋昭默了默,又問我道:“蘇姑娘,你看這裏是第一案發現場嗎?”

我說:“從周圍的血跡分布情況以及凝固程度來看,這裏的確是第一案發現場。”

我斟酌著問道:“不過,水玉殿是王爺的寢殿,案發時,王爺沒有覺察嗎?”

“晚飯過後,本王一直在書房處理公文,直到得知案發的消息,才匆匆趕回來。”

我了然點頭,做困惑不解狀問道:“凶手為什麼要殺害死者?難道朱皓還有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