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七竅生煙、怒發衝冠之類的根本不足以形容我此時此刻的怒氣,我覺得我是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冒煙,每一根頭發都在衝冠!我要是哪天不幸嗚呼哀哉了,絕對是被宋昭氣死的!
死宋昭,我簡直恨他千百萬個洞!
不將他大卸八塊一萬次根本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恨!
我本想喝杯茶冷靜一下,豈料越喝越火冒三丈,越喝越心有不甘,越喝越覺得這貨真他令堂的不是個東西。
行,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不伺候了,我走還不行嗎!
說走就走。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幾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推開窗,縱身躍上一棵參天古樹,然後輕而易舉地避開巡邏侍衛的耳目,翻出了悅來酒家的圍牆。整個過程不過眨眼的功夫。
再見啦死宋昭,再也別見啦!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拍去身上的灰塵,拉緊身上的包裹,頭也不回地走了。
汀蘭水榭仍是像往常一般忙碌。
前來求診的病人在門前排起長隊,白前和王瓜正在坐診,山楂則獨自一人在庭院裏整理藥材。
見到我,他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計,箭步衝上來,將我前前後後打量了好幾圈,才說:“死丫頭,你還知道汀蘭水榭的大門朝哪兒開啊?這幾天跑到哪裏去了?”
“不要你管。”我懶得跟他多費口舌,徑直便要回房間。
他冷哼道:“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向師父解釋吧。”
我停下腳步,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問:“什麼意思?”
山楂睨我一眼,不高興道:“昨晚師父臨時出關,第一個要見你,誰知怎麼也找不到你的人。後來王瓜說你去南山行宮出診一直未歸,師父又急又氣,還說今日要請韓師伯陪他一起去南山行宮尋你。”
“師父知道南山行宮住的是誰嗎?”
“全京口誰不知道清河王宋昭在南山編纂文選的事?你以為師父傻嗎?”
“我可沒這麼以為……”
都怪宋昭這貨太不低調!我無奈地扶額,不解道:“可是師父為什麼會生氣?”
雖然師父不同意我們在汀蘭水榭收治達官貴人,但若是遇上緊急情況需要出診,他也不會強行反對,畢竟人命關天。三位師兄都曾經或多或少地外出為一些官員治病,師父從未真的責怪過誰,為何偏偏我去南山行宮他便會生氣呢?
山楂攤手表示不知:“師父方才進藥廬煉藥去了,約莫一個時辰後出來,你還是早些準備好說辭吧。”
我撇撇嘴,無奈地歎了口氣,本就糟糕透頂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有最倒黴,隻有更倒黴!
於是我蹲在藥廬門口,從天亮一直等到天黑,卻始終沒有等到師父。期間,王瓜來送了幾次午膳和茶水,亦被拒之門外。直到傍晚時分,夕陽漸沉,暮色四合,師父才從裏麵出來。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眉宇間滿是疲憊之色。
我忙不迭迎上去,賠笑道:“師父,徒兒出診回來了。”
師父淡淡掃了我一眼,雖未如預料般責罵我,但那寡淡冰涼的眼神卻足以教我心驚膽戰。
“去何處出診?”
師父生情溫澹寬和,對待萬事皆是淡然處之,我在汀蘭水榭十餘年,從未見他為了什麼而生氣發怒,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手心、額上沁出了絲絲冷汗,我心知這次的事很大條,恐怕不好蒙混過關,遂硬著頭皮如實道:“南山行宮……”
“為何人診病?”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我知道這事沒法說謊,咬了咬唇,艱澀道:“清河王殿下。”
“所患何病?”
“是那個,呃,中毒。”
“何毒?”
“砒、砒霜……”
師父不說話,也不知信是不信。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眸光深靜莫測,直教我頭皮發麻。不過是片刻的工夫,我卻覺得無比漫長。再這麼下去,恐怕我就要兩腿一軟長跪不起了。
終於,在我即將繃不住時,師父輕歎了口氣,道:“跟我來。”
我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忙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小跑步跟上去。
後院竹林茂盛,遮天蔽日,分外清幽。
有風輕撫,竹葉沙沙作響,仿若誰的輕聲低語。
林中有間兩層的小築,是師父日常起居之所,他從不讓任何人靠近。自我來到汀蘭水榭,還從未踏進過這片竹林半步。
我緊緊跟在師父身後,心裏既緊張又忐忑,心跳快若擂鼓,完全不敢揣測他究竟是何用意。
小築內所有陳設皆是竹製,看起來清淨素雅,別有韻致。
師父坐定後,示意我坐在他身邊,然後取出小枕:“來,我看看你的脈象。”
我立馬乖乖伸出手給他診脈。
師父閉目沉吟,過了許久方才睜開眼,神色難辨。他從藥箱中取出剛煉好的丹藥,放到我麵前,道:“這瓶給你,以後每日服兩顆,早晚各一顆,知道嗎?”
雖有滿心疑惑,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哪裏還敢多說廢話,再說師父總是為我好,於是二話不說地點了點頭。
“切勿忘記。”他叮囑道。
我滿口答應,順便偷偷地打量他,但見他麵色沉靜如水,不辨喜怒。我正想著說點什麼認錯之類的話,卻聽他忽然道:“知道為師為何不同意你們收治朝廷中人嗎?”
我訥訥搖頭,表示不知。
他從窗下的小櫃中取出一隻竹箱,竹箱中是一柄紈扇和幾封書信。
紈扇似乎有不少年頭了,扇麵已有些發黃。上麵繡著一對鴛鴦和一株並蒂蓮花,繡工精美,宛若天成。
嘖,奇怪了,這扇麵上的圖案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
“師父,這是什麼?”我忍不住好奇道。
師父拿起紈扇,放在手中輕輕摩挲,眼中漸漸泛起溫柔而寥落的微光,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仿若情竇初開的少年。半晌,他才緩緩道:“這是你娘的遺物。”
我驚訝道:“我娘?”
師父點了點頭,道:“這麼多年從沒告訴過你,其實你娘是為師的師妹,當年也是名動天下的醫女。”
我愈加驚得合不攏嘴。
自打出生起我便沒見過娘親,聽爹爹說,她生完我後突發血崩,沒有救得過來。我五歲之前都是與爹爹相依為命,知道爹爹與師父是好友,卻沒想到師父與娘親竟是師兄妹。
師父繼續道:“彼時,為師和她同在姑蘇學醫,她天資聰穎、悟性絕高,金針之術冠絕江南,連為師都自愧弗如,慕名前來求治的病患不計其數。後來,朝廷聽說她醫術高超,便派人來請她進宮治病。為師和你爹都反對她進宮,但你娘心地善良,她說病人不分高低貴賤,隻要需要她治,她萬死不辭。豈知她這一去,便再也沒能回來。”
我困惑道:“可是我爹曾經告訴我,娘親是產後血崩而死。”
師父一愣,麵上急速閃過一絲愕然,然後道:“哦,是這樣,當時你剛滿一歲,你爹不願讓你心懷仇恨長大,於是才對你說你娘是產後血崩而死。”
信息實在太大,真相太過顛覆,我不敢置信地望著師父,心裏一時難以接受。
“你娘過世後,為師立誓此生絕不再為達官顯貴治病。這麼多年來,為師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直到今日才向你明說。”
我艱難地消化著師父的話,問:“師父,你說我娘進宮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那害死我娘的人是誰?”
師父攥緊紈扇,指節隱隱透出青白,連聲音都好似帶著細碎的恨意:“普天之下,除了龍椅之上的那一人,還有誰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操控他人生死!”
“是……皇上?”
“是。”
我終於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師父對於收診尋常官員尚能容忍,卻絕對禁止我們同皇族扯上關係。一直以為他隻是清高孤傲,不屑摧眉折腰事權貴,沒想到,緣由竟終究是在我娘親的身上。
“我娘究竟是因何事得罪皇上?”
師父搖頭:“真相已經不得而知了。你娘進宮七日,宮中派人來報,說她為皇上診脈時,因言語不慎,觸怒了龍顏,被罰庭杖五十。可你娘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哪裏經得起棍棒之刑,當夜便一命歸西了。為師再見她時,她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首!這些年,為師日夜悔愧,為何當日沒有堅持反對她進宮!”
說話時,他的神情沒有太大的波瀾,但字字句句,咬牙切齒,低沉的聲音毫不掩飾痛苦與自責。
我聽得揪心,問:“那我娘葬在何處?”
“沒有墓碑,沒有靈位。隻因得罪了皇上,便被責令不許祭拜。”師父默了片刻,長長歎息,聲音恢複了溫軟,“為師今日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拾起仇恨。你還年輕,不知人心險惡,那些皇族貴胄總是自恃出生高貴,視百姓如螻蟻、視人命如草芥。為師不想看你重蹈你娘的覆轍,明白嗎?”
我明白嗎?其實並不明白。
那些遙遠的記憶,我終究是不得而知了。
對於娘親,我沒有半點兒印象,更談不上什麼仇不仇恨。
我在汀蘭水榭無憂無慮地長大,從不認為自己比起其他姑娘有所短少。爹爹在世時,對我百般嗬護,寵愛有加。爹爹過世後,有師父撫養照料我,教我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還有三位師兄,雖然時有鬥嘴爭吵,但平心而論,他們對我的確好得沒話說。
偶爾,也會有一些風言風語,說我是沒娘的孩子。但我素來是個心大的人,對這些流言從不在意。
我想告訴師父,皇家也並非人人如此。但畢竟我娘是因皇上而死,我又要用什麼來說服他。
我輕道:“我明白。”
師父輕撫扇麵,歎息聲輕若煙雲,道:“這把扇子是你娘的心愛之物,上麵的鴛鴦錦和並蒂蓮都是她親手繡的。”他將紈扇遞給我,“既然今日你已得知真相,從今往後,就交給你來保管吧。”
我訥訥接過扇子,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
師父又道:“你重病初愈,最近幾日不要出診了,先把身體調養好,免得落下病根。”師父輕拍了下我的腦袋,終於露出了熟悉的慈愛笑容,“回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關禁閉了。
我順從地點點頭:“多謝師父。”
我抱著扇子走出小築,天色已然全黑。
圓月已爬上柳梢,漫天繁星璀璨,夜色晴好,晚風熏人。
王瓜候在竹林外,見到我走出來,不由驚奇問道:“師妹,你怎麼在這裏?”
我簡單答道:“師父找我談話。”
他大約是誤以為我去南山行宮之事惹惱師父,師父特意把我喊到這裏來訓話,於是看我的眼神都帶上了濃濃的同情。
“師父責罰你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師父叫我待在汀蘭水榭好好修養。”我特意加重“好好”兩個字。
王瓜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一臉我懂的表情。
我無奈地歎息,道:“大師兄,你有事找師父嗎?”
“哎,你看我差點忘了。”王瓜拍了下腦門兒,道,“韓師伯帶著客人來拜訪,我是來通傳的。”
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怎麼……好像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啊。
此時此刻,客堂是一種冰火兩重天的格局。
一邊,不明真相的白前與韓知古對麵而坐,二人舉杯對飲,談笑風生,十分暢快。
而另一邊,山楂抱臂站在一旁,麵色不善地盯著韓知古身邊的玄衣男子。
此人生得麵若玉冠,明眸皓齒,如芝蘭玉樹,似皓月當空,簡直是一個大寫的貌美如花……天了嚕,竟然是宋昭!
他黑著一張俊臉,正旁若無人地喝著悶茶,渾身散發出一種我很不爽的氣息,與山楂陰惻惻的氣場相互拮抗,搞得整個客堂一半晴一半陰,一半風和日麗一半電閃雷鳴。
我跟在師父身後,看到宋昭大剌剌出現在眼前,立馬嚇得猛抽了一口冷氣,差點兒沒兩腿一軟直接厥過去。
嗬,他還真敢來!
下一刻,全場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師父詫然道:“君慧,你怎麼了?”
我連忙幹笑道:“沒事,沒事!我……我一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腳……”
宋昭扭頭瞪我,那小眼神若帶三分憤懣、三分哀怨、三分懊惱,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也看不懂。
心裏惦記著一大清早被他輕薄的事,仍覺餘怒未消,我趁師父與韓知古寒暄時,用自認為最凶殘的眼神質問他:你瘋啦,你來幹嗎?
他冷哼:你以為本王想來嗎,不辭而別的人是誰?
我咬牙怒瞪他:你……腿長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管得著嗎!
他:對,所以本王也是想來就來,你管不著。
我:若是被師父發現,我吃不了兜著走!
他攤了攤手:那你就兜著走唄。
……氣得我恨不能將他拖出去狂打一頓以泄我心頭之恨!
我倆正當激烈交鋒,隻聽師父問道:“韓師兄,這位公子是?”
我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山楂看著我,一臉意味深長。
“這是小徒柳言。他前年拜入我門下,在驗屍方麵很有天賦,如今他的檢驗之術已然能算得上刑部翹楚了。”韓知古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嘿嘿笑了笑,複對宋昭道,“柳言,還不快見過嶽師叔。”
串通好了?我暗鬆一口氣,越發想不通這貨到底意欲何為。
那廂宋昭瞬間切換至溫文爾雅模式,向師父拱手作揖,笑容和煦得像是三月春風:“在下柳言,久仰嶽師叔大名,今日得見,深感萬分榮幸。”
師父擺手,淡淡笑道:“虛名而已。柳公子天資過人,又一表人才,韓師兄實在是好福氣啊。”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便一同去偏廳用晚飯了。
宋昭特意落後,走到我身旁,不動神色地扯住我衣袖。
我抽回衣袖,沒正眼看他。
他又用胳膊肘捅了下我的腰,這一下子力氣頗大,痛得我渾身一顫。
我不滿地瞪他:你幹嗎?
他齜牙咧嘴:跟本王回去!
我:憑什麼?
他:這是本王的命令。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表示輕蔑。
宋昭大概是沒料到我敢用這種態度對他,臉都氣得有點兒發綠了。但他敢發怒不敢發作,於是重重地甩了下衣袖,一陣風似的走到前麵去了。
我看著他氣呼呼的背影,忽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忍不住在心裏狂笑:哦嗬嗬大仇得報!
師父與韓知古闊別多年,一個在廟堂之高,一個在江湖之遠,要見一麵委實不易,如今難得重逢,自然是有說不盡的話,敘不完的舊。韓知古在宋昭的授意下表示今晚想在汀蘭水榭留宿一晚,順便與師父切磋棋藝,師父欣然歡迎。
晚飯過後,王瓜去準備客房,白前則去整理明日出診的藥材,於是偏廳裏便隻剩下我、山楂和宋昭三個人。
山楂和宋昭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沉默,周遭的氣氛壓抑而詭異。我夾在他們倆中間,如坐針氈,深深感覺到尷尬即將湧出天靈蓋……
山楂抱著胳膊,一臉皮笑肉不笑,視線在我與宋昭之間來回打轉。宋昭則麵無表情地喝茶,完全無視山楂的目光。山楂冷笑了聲,又意味深長地看向我,深沉的目光似乎帶了些許警告的意味,半晌,甩手走了。
我鬆了口氣,瞥了眼宋昭,他依然目不斜視地喝著茶,玉骨扇輕搖慢擺,一派怡然自得之姿。
我就納悶了,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也許是為了叫我跟他一起回建康才來的?想想,好像可能性不是很大,就他這死傲嬌,上次我再三申明“要見我,來掛號”都不肯來,這次又怎會紆尊降貴親自來找我?
不然,是因為我知道了他裝病的秘密,於是趕來殺人滅口?更不可能了,他的暗衛無處不在,隨時隨地可以殺我於無形,哪裏用得著他親自費這周章。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是因為今早那件事?那也不對,明明是我被他輕薄,我一個黃花大閨女都沒說什麼,他一個男的憑什麼糾纏不清。
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懶得再思,喝了口茶,便也起身回房了。
宋昭立馬甩下茶杯,小跑步跟了上來。我走得快,他亦跟著我加快腳步。我走得慢,他便也隨之放慢速度——簡直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快到房門口時,我實在忍無可忍,猛然駐足,正打算回頭斥他。豈料剛一轉身,腦袋“砰”地便撞上了他的胸口,偏偏又好死不死地沒有站穩,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了過去……毫無意外地被宋昭撈住了。
我推開他,揉著撞疼的額頭,氣不打一處來:“喂,你幹嗎撞我!”
“你還怪本王?”他一副比我還生氣的模樣,“走路走得好好的,誰叫你突然回頭!”
聽聽,分明就是惡人先告狀!
我怒道:“誰叫你先跟著我的!”
他冷哼一聲,道:“尊師熱情好客,賓至如歸,他叫本王隻管將汀蘭水榭當作自己的家,無須客氣。怎麼,本王在自己家裏走走還不行?”
哎,還蹬鼻子上臉了?我覺得我必須提醒他實情:“那是因為你和韓師伯串通起來欺瞞師父,若他老人家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不把你掃地出門才怪,還自己的家!”
他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反問我:“那怎麼也沒見你告訴尊師實情,讓他把本王掃地出門呢?”
我一噎,竟然無言以對。
“我懶得跟你吵,你想走自己走個夠吧!”說完,我無視掉他的存在,自顧推門進房。
為了防止他繼續跟我,我還特意加快了腳步,誰知這貨竟比我還快。不過是眨眼的工夫,他竟腳底生風般地竄了進來,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我來了個門咚。
隻聽“咚”的一聲,我的後背與雕花木門來了個親密接觸。
我痛得齜牙咧嘴,直吸冷氣:“誰叫你進來的!你爹娘沒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進姑娘的房間嗎!出去!”
宋昭對我的抗議充耳不聞,慢慢俯身湊近,高大的身軀將我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窒息感壓頂而來。
我登時有些呼吸困難,下意識地往後退縮,卻根本退無可退。
那張熟悉而欠揍的俊臉放大在眼前,彼此呼吸相聞,鼻尖如蜻蜓點水般輕輕摩擦, 屬於他的氣息肆意噴灑在我的唇畔,宛若一把春火將我的麵頰燒得滾燙。
我僵著身子靠在門上,一動也不敢動。隻要我稍稍挪動半分,不論是朝哪個角度哪個方向,我的唇便會毫不猶豫地貼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