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貴妃放下茶杯,微笑道:“聽說,你是神醫嶽振先的入室弟子,十分擅長治療眼科疾病,是江南有名的眼科金針聖手。”
這話題切換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她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我暗自納罕,仍是如實答道:“娘娘謬讚了,民女五歲起跟隨家師修習歧黃之術,雖然專攻眼科類疾病,但還遠遠達不到‘聖手’的水平,萬不敢妄自尊大。”
丁貴妃輕拍我的手,笑道:“你不必過謙,本宮雖幽居深宮,但對於民間軼事多少也有所耳聞。本宮有位親眷曾患有嚴重的眼疾,聽聞嶽神醫有位弟子專治眼疾,遂慕名前往,不到一月,果真藥到病除。後來他告訴本宮,這位神醫弟子在江南一帶十分有名,治愈無數病患,並且還是一位女子。今日得見,方知原來他口中妙手回春的醫女便是你啊。”
其實吧,我對自己“眼科第一金針聖手”的美稱一直挺受用的,但被人這般當麵誇獎卻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怪不好意思。
我赧然笑道:“家師醫術淵博,民女學藝不精,所掌握的醫術不及他老人家萬分之一,幾位師兄也比我厲害得多,娘娘盛譽,民女實在受之有愧。”
丁貴妃話鋒一轉,道:“既然你是嶽振先的弟子,那你可聽說過,嶽振先有一位師妹,名叫茹夢。”
茹夢?茹夢!
我不敢置信道:“什、什麼?您說,茹夢是我師父的師妹?可是他老人家從未向我提起過,他隻說過,我的娘親是他的師妹……還是說……”話至此處,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無須多言,一切已是雪光驚電般透徹。
她點了點頭,顯然是默認了我的猜測。
這……怎麼可能?真相來得太過突然,教我一時間難以接受。
丁貴妃斟上一杯熱茶,小呷一口,將往事娓娓道來:“當年茹夢和嶽振先同在姑蘇學醫,嶽振先擅長藥理,而茹夢則擅長金針。茹夢天資聰穎,悟性絕高,金針之術冠絕江南,慕名前來求治的病患不計其數。嶽振先一心愛慕茹夢,想要與她一同逍遙人間,懸壺濟世,可茹夢出生官宦世家,自幼便想入朝出仕,成為一名女官,於是拒絕了嶽振先的求愛。學成後,她離開姑蘇,考入太醫院,不出五年,便當上了太醫院院判。”
我愈發驚得合不攏嘴。
這分明與師父告訴我的是兩碼事,他們倆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相?我該相信誰?
丁貴妃看出我的掙紮,歎息道:“不知道嶽振先是怎麼對你說的,但本宮敢對天起誓,方才所言,絕無半句虛假。本宮與茹夢義結金蘭,情同姐妹,這麼多年來,本宮一直在尋找她的後人。不曾想,踏破鐵鞋無覓處,本宮尋遍江南,始終一無所獲,今日卻陰錯陽差地在這裏見到了你。”
我艱難地消化著她的話,問道:“娘娘的意思是,我就是茹夢的女兒?”
仔細回想,師父的確曾說我娘是他師妹,隻是沒有告訴我,我娘姓甚名誰。倘若丁貴妃所言非虛,我娘果真就是茹夢,那師父為何要編造謊言來欺騙我?
“聽阿昭說,你有一柄紈扇,是先慈留下的遺物,你可否將這柄紈扇拿給本宮看看?”
我依言取來紈扇,丁貴妃拿起紈扇,放在手中輕輕摩挲,美眸之中漸漸泛起晶瑩,一時情難自禁,落下淚來:“沒錯,這是茹夢姐親手繡的紈扇……”說著,她抬了抬手,雲瑤奉上一軸畫卷。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畫卷,隻見上麵畫著一對鴛鴦和一株並蒂蓮,分明與紈扇上圖案完全相同!
“這是本宮和茹夢姐一起畫的,畫中的蓮池就在椒房殿外。”丁貴妃一邊拭淚,一邊道,“那時正當五月,蓮池中蓮花盛放,皇上命人從宮外抓來了幾對鴛鴦,養在池中,供欣賞娛樂。鴛鴦交頸,蓮花清麗,蓮葉碧綠,景色美不勝收。茹夢姐一時興起,便拉著本宮一同作畫。後來,她將這圖案繡在紈扇之上,贈與心愛之人。”
原來,我娘……真的是茹夢……
信息量太巨大,事實太過顛覆,我不敢置信地望著她,腦仁陣陣發疼,心裏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
丁貴妃見我沉默,問:“你還是不相信本宮嗎?”
我艱澀地搖頭,扯出一個笑,道:“娘娘,我並非不相信您,隻是您方才說的與家師之前告訴我的……不太一樣。”
“嶽振先是怎麼告訴你的?”
“家師說,當年皇上罹患急症,朝廷聽說我娘醫術高超,便派人來請她進宮治病。當時他和我爹都反對她進宮,但我娘心地善良,認為病人不分高低貴賤,隻要需要她治,她萬死不辭。豈料我娘在為皇上診脈時,因言語不慎,觸怒了龍顏,被罰庭杖五十。我娘不堪責打,當夜便一命歸西了。”
丁貴妃聽後緘默許久,長長歎息道:“也罷,他會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
我急忙追問:“娘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才本宮所說,隻是故事的前半段。”丁貴妃凝視紈扇,目光悠遠而寂寥,仿佛在回望遙遠的過去,“你娘入太醫院時,還是個尚未出閣的大姑娘。因為要替宮裏的貴人診病,她時常往來於太醫院和禁宮之間,一來二去,便與統領禁宮侍衛的虎賁中郎將蘇桓相識,且互生情愫。豈知皇上也很中意茹夢,想要納她為妃,茹夢姐生性倔強,認定了蘇桓便非他不嫁。可皇上是天子啊,素來說一不二,茹夢姐和蘇桓不堪重壓,隻好相約私奔。皇上龍顏大怒,派禁軍前去捉拿他們,這一捉便是兩年。後來,禁軍在京口尋到了他們的下落,你娘為了保護你和你爹,自刎於揚子江畔。”
我喃喃自語道:“原來,是皇上間接逼死了我娘,所以師父才會拐彎抹角地告訴我,是皇上害死了我娘。原來,這才是全部的真相。可是,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師父不直接告訴我實情呢?”
“傻孩子,你隻知你爹娘鶼鰈情深,卻不知嶽振先其實也一直默默地守候著你娘,數年如一日,無怨無悔,甚至願意為了她終身不娶。如此深情厚誼,你要他告訴你事情,等同於要他在你麵前承認,你娘愛的不是他,這可教他情何以堪?”
我恍然大悟,再回想當日的情形,終於明白為何師父那時會有那樣的神情。他看著紈扇時,宛若凝望心愛之人,那般柔情蜜意,仿若情竇初開的少年。
“這麼多年來,本宮一直十分悔愧,當年沒能及時勸阻皇上,放過茹夢姐和蘇桓。你方才說本宮身中鉛毒,其實本宮早已知曉。本宮知道此毒無解,也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所以才讓阿昭想辦法找到茹夢姐的後人,彌補當年的遺憾。前幾日阿昭告訴本宮,說他終於有了心愛的姑娘,本宮別提有多高興了,還想著是什麼樣的姑娘能夠打開他的心扉,沒想到,竟然是茹夢姐的女兒,真是上天垂憐……君慧,到本宮身邊來,本宮要好好看看你……”
丁貴妃向我伸出手,拉我坐到跟前。她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來。不知是受她感染,還是為我娘的事而傷懷,我鼻子一酸,忍不住跟著她一起落淚。
“看著你,我就好像見到了茹夢姐。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時常夢見她,夢見她跟我一起讀書作畫,一起彈琴賞花。我生阿昭時難產,險些命喪黃泉,若是沒有茹夢姐,我們母子定然性命難保……我真的好想念她,我想見見她,大概不會等太久了吧……”她絮絮地訴說著,抱住我,終於泣不成聲。
我抽泣道:“貴妃娘娘,您告訴我,您究竟是如何中的鉛毒。即便我治不好您,但還有我師父,我回去請他老人家出山,他又是我娘的故人,他一定會您解毒的。”
她搖頭:“不,不必了。鉛毒無藥可解,莫說嶽振先,隻怕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濟於事。大概是命該如此,本宮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隻是君慧,你答應我,本宮中毒之事切莫告訴阿昭,本宮不想讓他……”
“不行啊,娘娘。”我打斷她,急切道,“身為醫者,我豈能見死不救?更何況,你是阿昭的母妃,若我明知您身中鉛毒,卻不盡力救治,您要我往後如何麵對他?您告訴我,您為何會中毒,是不是有誰要謀害您?”
“本宮不知,但發現時,已然為時晚矣。答應本宮,先不要告訴阿昭,他最近已經夠頭疼的了,本宮不想再為他添憂。”
她望著我,語意懇切,目光滿含期盼與哀求。我思量一瞬,隻得先答應下來。
驀然想起宋昭曾告訴過我,宋懌的生母朱良人曾經意圖謀害丁貴妃,幸好他及時發現,這才沒有釀成大禍。正所謂有一必有二,我隱約有種預感,此事大約又與那母子二人脫不開關係。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頭痛驟然加劇,心跳快若擂鼓,咚咚咚似是直要跳出心口,眼前又是一陣模糊,仿佛所見之景皆蒙上了一層黑紗。我強忍住不適,道:“娘娘,若您信得過我,可否允許我到您的寢殿查看一下?也許我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話說到一半,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亦隨之越來越急促。我用力咬了咬唇,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下一刻,手腳象是被人抽去力氣,怎麼也不聽使喚。我欲張口說話,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耳畔,依稀有人急切地呼喚我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直捶心窩。意識漸漸淡去,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癱軟下去,又好像被人急急扶住。
盡管我已勉力支撐,奈何雙腿一軟,世界終於徹底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時,我發覺自己正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上。
長檠燈氤氳著柔和的光芒,描龍繡鳳的雲煙幔帳輕輕搖曳,金色的鳳鉤托起簾帳,落出淡薄的影子。
視線下移,隻見有一人伏在床邊睡著了。
他眉心緊鎖,眉宇間是掩蓋不住的疲憊。長如羽扇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睡得並不安穩。我清了清幹痛的嗓子,喚了聲:“阿昭。”
宋昭醒來,驚喜道:“君慧,你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如釋重負地笑道:“太好了,終於退燒了。你呀,差點兒把我嚇死。”
“我……怎麼了?”記憶仍停留在與丁貴妃說話那時,我記得我發現了她身中鉛毒,她懇求我不要告訴宋昭,之後的事,便全無印象了。
宋昭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我起來,喂我喝下,溫言道:“太醫說你風寒未愈,又受了驚嚇,以致虛火妄動,上擾心神,必須好生調養,否則極易落下病根。”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我舒服地依偎在他懷裏,一手摟著我,另一手輕柔地撫摸我的頭發,歎息道:“這事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父皇他竟會這麼快對你下手。君慧,對不起,我說過我要護你周全,可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母妃及時趕來,後果不堪設想,我真的很後怕……”他附在我耳畔輕聲呢喃,語意熾熱而愧疚,教人莫名心疼。
喉頭的幹痛緩解了幾分,我終於想起那日的事發經過,遂對他扯出笑道:“阿昭,你別這麼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這件事也不能怪你。皇上若是真想要除掉我,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你如何防備呢?應該覺得愧疚是我,都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必在太極殿外淋雨罰跪。阿昭,要不然我還是……”我想說離開,但話到了唇畔,無論如何都出不來,我想我到底還是舍不得他吧。
“君慧。”宋昭打斷我,一字一句認真道,“我不是一個一時腦熱的人,但凡我要做的事,必定經過深思熟慮。我要你跟我回來,已經充分考慮過了各種後果,現在發生的一切我都有心理準備。我早就說過,我不在乎太子之位,也不喜歡弄權奪利,你無須擔心你會影響我的前途,因為我根本不在意什麼前途,我在乎的隻有你。”
我連連點頭,邊笑邊流淚,心中是滿滿的酸楚與感動。
他輕輕拂去我鬢角的碎發,笑道:“你不用害怕,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母妃已將你的身世告訴了父皇,父皇不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還說要召見你呢。”
我不解道:“為什麼要召見我?當年我娘拒絕了皇上愛意,與我爹私奔,皇上不是不是一直怨恨著她的嗎?得知我是茹夢的女兒,也該連我一起厭惡才是,又怎會同意我們倆的事呢?”
“當年茹夢姑姑離開皇宮後,父皇下令所有人不得再談及她的任何事,所以我並不知情。但我知道,父皇的心裏一直有一個女子,一個他深愛的人。這些年,父皇對母妃百般恩寵,旁人都說母妃是他最心愛的妃子。他們卻不知道,父皇與母妃在一起時,雖然是笑的,但那笑意從未透入眼中。他看著母妃時,卻好像透過母妃在看著另外一個人。我想,父皇真正愛的人,應該是茹夢姑姑吧。既然愛,又怎會有怨恨?”
“原來如此。”我聽得不勝唏噓,不禁道,“倘若當年我娘真的當了皇上的嬪妃,那我豈不是變成你的親妹妹了?”
果真如此的話,我豈不是從一出生便要開始忍受他這種毒舌傲嬌、不可一世的壞脾氣?豈不是我的整個人生都要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
嘖嘖,這真是細思極恐啊!
想到這裏,我忙不迭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而宋昭顯然對我的話進行了發散性思考,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嗯,說得不錯,當親妹妹有什麼好的,還是當我的王妃比較好,對吧。”
我一噎,臉頰微有些發燙,小聲道:“我可沒這麼說。”
他輕輕笑了聲,加重臂上的力道,微微紮人的下巴抵著我的額頭,似是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半晌才將我放開,眸光灼灼地凝視我道:“君慧,我再說一次,我愛的是你這個人,無關你的身份地位,是醫女又如何,你聰慧善良,救死扶傷,比起那些蠻橫驕縱的名門貴女不知好了多少倍。再說,你娘是宋國曆史上第一位女院判,醫術了得,你爹蘇桓是三品虎賁中郎將,功勳卓越,若真要論起出身,你也不差,又何必妄自菲薄?”
“真的嗎?可是旁人都說……”
“旁人怎麼看,與我沒有半分關係,我也不會在意。我不許你再為這種事情煩惱,更不許你再生出要離開我的念頭,聽到了嗎?”
鼻尖微微泛起澀意,我輕握他的手,掌心溫暖寬厚,仿佛是一方值得停靠的港灣。我將自己的手包容其間,笑道:“嗯,我保證以後不會胡思亂想,更不會離開你。就算有朝一日你對我厭倦了,我也會死死地纏著你,絕不放開你。”
宋昭反握我的手,再次用力將我帶入懷中。力氣之大,好像直要將我揉進身體裏方才罷休。他伏在我的耳際呢喃,濕熱的氣息肆意噴灑,激起陣陣酥麻。
“君慧,從今往後,我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待祭天大典結束,我便立刻上書父皇,請求欽天監擇良辰吉日,將你迎娶進門。相信我,不用再等多久,你便能名正言順地站在我的身邊,受萬人之敬仰朝拜。”
我伏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心裏是說不出動容,鼻頭一酸,視線便也跟著模糊起來。
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覺得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全宇宙,今生才能得良人如此。都說帝王家不該有愛,可我卻能和所愛之人相濡以沫,便知上蒼眷顧已深。
“好,我相信你。”我用力地點頭,緊緊抱住他,道,“你若身居廟堂之高,我陪你看錦繡江山如畫,你若向往江湖之遠,我陪你尋東籬南山桃源。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今生今世怎麼夠,我要生生世世。”
經過多日的臥床休養,我的病好得很快,除了有時仍有些惡寒外,其他已無大礙。
丁貴妃派來四名宮女照料我的飲食起居,又專門從禦膳房調了兩位擅長藥膳食補的禦廚過來,每天三頓地給我進補,補得我氣色紅潤,精神大好。
但宋昭仍是不放心,說什麼近來秋寒露重,容易導致病情反複,非要我繼續臥床休養,並且嚴禁我從事一切費心費神的活動。從前好歹還能搞幾本醫書來研讀研讀,如今可好,連那些有趣逗樂的話本也不給我看了。
祭天大典近在眼前,宋昭每日天不亮就去禮部,直到深夜才回來,還時常通宵達旦地處理工作。即便忙成這樣,他仍然將督促我吃藥看作頭等大事。
比如現在……
宋昭將一碗黑黢黢的糊狀物端到我麵前,道:“剛熬好的藥,快趁熱喝了。”
我望著那碗藥,愁得直皺眉頭道:“阿昭,這幾天我每天都要喝三碗藥,吃三顆藥丸,熏三次藥霧,我覺得我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苦味……”
“別瞎說。”他從食盒裏拿出一盒蜜餞,溫聲道,“我知道你怕苦,每日喝藥遭了不少罪,所以特意吩咐禦膳房準備一些果脯,你喝完藥拿個果脯含著,便不會覺得苦了。”
“我現在不想吃,你先放著吧,我待會兒再吃。”
“不行,待會兒就涼了。”語氣十分堅決。
我悶聲道:“可是我現在胃裏撐得慌,根本喝不下。”
“不喝是吧?”
我撇撇嘴,搖了搖頭。
宋昭抄起藥丸,二話不說仰頭就是一大口。我正要驚呼,腰上驟然掃過一道力量,下一刻,他的俊臉在眼前無限放大,嘴唇覆上了溫潤的熱度,細膩溫柔地摩挲起來,輾轉反側。
他一手端著藥丸,一手摟住我的腰,靈巧的舌頭撬開我的牙關,將藥汁緩緩地注進我的口中。那滋味清新而苦澀,帶著獨屬於他的氣息,從我的舌尖肆虐開去,直至席卷過我每一寸肌膚、每一種感官。
最後一口藥喝完時,他開始柔緩地挑撥我的舌頭,輕吮著我口中的汁液,火熱的呢喃在唇齒之間化開:“是不是以後都要我像這樣喂你,你才肯乖乖喝藥?”
似有一把火從耳根一路燒到臉頰,視線撞進他眼中,灼熱迫人的眸光在一瞬間融化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