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一]
關於如何取得葉妙的信任、打消她的懷疑念頭,曾霆做了點功課,製定了一個周密計劃。
首先當然是物質進攻,平時曾霆沒什麼花零用錢的機會,所以小有積蓄,需要討女生歡心的關鍵時刻總能派上用場。與竹西交往時就有過成功經驗。雖然竹西在女生中算是看淡物質的,但曾霆認為,沒有女生會嫌棄男生送的禮物太貴重。
他了解到再過幾天就是葉妙的生日,這實在是天賜良機。因為之前毫無征兆,突然大獻殷勤太過反常。但如果是為了慶祝生日,就有了合理的由頭。
昂貴的生日蛋糕是必須的。由於之前有了給竹西送蛋糕的先例,他很輕鬆地確定了品牌,接著去了店裏選擇葉妙會喜歡的造型與口味。據他調查,葉妙喜歡常見的紅色玫瑰花。
當初了解到這個喜好時曾霆心中隻有鄙夷。他腦海裏已經自動將葉妙與老上海灘風塵女子的形象建立了聯係。
真是沒品味,居然喜歡那麼平庸而廉價的東西,俗氣死了,連曾宓都不如。與母親截然相反,曾宓索性不喜歡任何花草,對此毫無興趣。曾霆倒覺得,沒有喜好也比喜好爛俗要強。
不過此刻這反而暫時成了優點,因為玫瑰造型的蛋糕和裝飾都很常見。曾霆沒花多少時間就選定了。
曾霆必須討好葉妙,但絕不能讓同班同學們知道,迄今為止他依然沒有改變想法,認為和葉妙這樣的女生扯上關係是自己的恥辱。
葉妙的兩個閨蜜,竹西和紀光咲,相比起來自然是紀光咲更容易接近。事實上許多關於葉妙的喜好資訊都是曾霆不露聲色旁敲側擊從紀光咲嘴裏打聽到的。這天曾霆趁紀光咲不備偷拿了她的手機,手機沒有設密碼,他沒費什麼周折就取得了葉妙的手機號。
為了不留下痕跡,曾霆決定選擇打電話而不是發短信的方式,當然,打電話也不能使用自己的手機。放學後,曾霆去蛋糕店取了預定的冰淇淋蛋糕,然後就近找了個IC電話亭打給葉妙,約她出來。
事情進展並沒有曾霆想象的那麼順利。葉妙接聽手機時正在幾個死黨幫她辦的生日派對上。她表示不太願意離開熱鬧的派對去赴曾霆的約。更糟的是,曾霆不清楚她身邊的朋友有沒有覺察到打電話給葉妙的是自己。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竟然沒有人邀請自己去參加這麼個派對!連於耀也沒有提過一句。但他敢斷定,這類活動是絕對少不了於耀的。
曾霆很快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為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動怒的時候,考慮到自己最近在於耀麵前總不由自主表現得憂心忡忡和自己一貫與葉妙比較疏遠這兩個因素,他沒通知自己有慶祝活動也情有可原。
“葉妙,”事已至此,他隻能順勢而為,“我約你的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身邊任何人,你能保密嗎?”
女生不知輕重地在那邊笑著撒嬌:“到底有什麼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這語氣讓曾霆聽著就火大。
“原本……打算給你個驚喜,現在成不了驚喜了。”曾霆幹脆不再躲躲閃閃,“我想送你禮物,祝你生日快樂。這樣吧……我晚上八點半在你家樓下等你。”
葉妙聽見“禮物”二字居然也不為所動,竟然還沉吟了片刻才說:“九點半吧,我這裏可能會結束得比較晚。”
局麵變成了曾霆要送她禮物,卻反而像是有求於她,她勉為其難才答應見麵。男生百思不得其解,葉妙這樣的蠢女孩本應該很好掌控才對,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棘手?難道有什麼原因導致她識破了自己的詭計?
[二]
葉妙看見冰淇淋蛋糕和曾霆精心挑選的手鏈,卻還是沒有過分興奮。曾霆更加困惑,他原以為葉妙在禮物麵前會立刻繳械投降。
“謝謝你,不過這禮物我不能收,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葉妙推辭著,沒有接過去。
什麼意思?
據調查,葉妙現在應該沒有交往對象。
曾霆強作鎮定:“沒關係,你拿著吧,你有喜歡的人是你的自由,我喜歡你是我的自由,送你禮物是我表達心意的方式,我不會因為送了你禮物就從此理直氣壯騷擾你。祝你生日快樂。”
由於生怕葉妙執意退回禮物自己不好處理,曾霆沒等對方回答就與她道別了。
回家的路上他開始回憶一切與葉妙有關的過往。他見過葉妙和她外校的前男友,仔細想想她戀愛時的神情、動作,再努力回味她近期與哪個男生相處時流露出相似的神情。有了“暗戀”這個提示,其實很容易得出結論。
葉妙喜歡於耀,因為喜歡於耀,所以曾霆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使她頭腦發熱。而現在曾霆唯一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所有女生都喜歡於耀那個蠢貨?
[三]
幾天後,班導師通知大家交周末物理講座的聽課費。翌日一大早班長紀光咲就盡職盡責收齊了除曾霆外全班同學的費用。
曾霆不交聽課費的借口是:“早上去食堂時把錢包落在餐桌上,再回去找已經被人拿走了,現在身上一分錢現金都沒有。”
“那怎麼辦?要不先問別人借一點?”光咲建議道。
“要交兩百塊,估計他們身上也沒帶那麼多錢。我正準備向幾個人分別借一點湊起來,你等我一會兒。”
光咲點點頭。少了曾霆的那份就沒法立即去交給班導,於是她把整疊錢用牛皮紙袋包起來放進了自己抽屜裏。
第一節課間,光咲又催了曾霆一遍,可男生依然無能為力地聳著肩說還差六十,“男生都不愛隨身帶很多零用錢,在校內消費一般用一卡通就夠了不是麼?”
第二節課間按理所有人應該下樓做廣播操,但光咲放心不下大額現金,就向體育委員請了假沒去做操。等到所有同學回教室後,她把牛皮紙袋再一次往抽屜深處塞了塞,然後去了洗手間。
女廁所在教室出門右拐,光咲離開的時間也不過就五分鍾,可是,她回到自己座位後去確認牛皮紙袋的存在時,卻發現紙袋不翼而飛了。
光咲把自己抽屜裏所有書都搬上桌麵,仔細搜索了每本書的書頁間,確定紙袋沒有夾帶在其中。她脊梁掠過一陣涼意,意識到這事非同小可,立即跑到班導辦公室報告。
幾分鍾後,班導踩著上課預備鈴聲進了教室。
光咲去上廁所的時間非常短,不太可能有其他班的學生或閑雜人等進入教室準確無誤地找到錢袋的位置還迅速逃離。退一萬步說,當時教室裏人不少,非本班學生進過教室一定會引起一兩個學生注意,可是大家都說沒看見外人進來。那麼隻剩下一種可能性——本班學生作案。
丟了錢並不是讓班導最生氣的,她其實更大程度上是氣憤於自己的學生中有竊賊這件事。
稍作思考就縮小了嫌疑人範圍,剩下的查證變得非常容易。
班導氣急敗壞地將盜劫行為批判了一番,接著命令偷錢的人主動自首。教室裏空氣凝固了。一部分人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桌麵,仿佛把視線壓得越低就能將嫌疑降到最低,另一部分人雙目失神地發著呆,手指無意義地反複卷著書頁的一角,仿佛對丟錢的事漠不關心,覺得班導在小題大做,做出這樣的神態其實也是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與此同時,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有那麼一兩個懷疑對象。理所當然的,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自首。曾霆盯著桌麵,卻在用餘光冷眼旁觀這教室裏的眾生相,不免覺得好笑。
僵持了二十分鍾,教室裏鴉雀無聲。其間班導將前來上課的英語老師也趕走了。在她目前的思維中,沒有什麼事比揪出那個小偷痛罵他一頓更重要。
二十分鍾後班導終於使出了最後一招殺手鐧。
“那這樣吧,你們同桌間互相檢查對方的書包和抽屜。我就不相信小偷能這麼快把這包錢帶出這個教室!”
同學們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遲疑了一陣。班導的這個要求明顯是在侵犯學生的隱私,隻要有一個人提出抗議,大家都絕對不會照做。可惜這個人遲遲沒有在期待中出現,無論誰都明白,這個時候強出頭貿然反對隻能增加自己的嫌疑。
又稍稍過了十幾秒,一些膽小的女生已經開始窸窸窣窣將自己書包裏的物品掏出來擺在桌上給同桌過目。很快全班都動了起來。
曾霆的嘴角延伸出一個不易覺察的微笑。
“欸?”於耀突然發出聲,“怎麼會在我這兒?”
全班同學的動作都停下了,一致向他投去目光。
班導挑了挑單側眉毛,對這個結果似乎有些懷疑。眾所周知,於耀應該是班裏家境最好的學生之一,沒有偷錢的動機。但她轉念一想,家境好未必父母給的零花錢就多,有時候越有錢的人反而越小氣,男生被管束得太緊小偷小摸兩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班導回過神正色道:“這不得問你嗎?怎麼從紀光咲那兒跑你那兒去了?”
這話問得有歧義,幾個同學反應快,馬上竊笑起來。班導自然不知道光咲和於耀正在交往,因此更不懂那幾個人在笑什麼,隻是愈發慍怒,覺得這些學生壓根沒把這當回事。
“我不知道。”於耀沒聽出班導的諷刺意味,也沒覺察周圍同學不合時宜的八卦心,隻是緊鎖著眉老老實實回答,“我做完操就被趙sir叫去辦公室交待數學競賽的事了,課間壓根沒上過樓進過教室,不信你問趙sir,不信你問黃雲鵬,他跟我一起被叫去的。”
被點了名的黃雲鵬立即點點頭提供證言:“沒錯,於耀跟我一直在數學教研組,我們直到上課才跑回來,您前腳進門,我們後腳衝進來。”
不在場證明沒有任何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