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厲害了。如果直接是高考命題老師,可能還要刻意避嫌,事先把題漏出來,事後被人揭發還是要負責的。可是命題組老師的老師就不一樣了,事先從教過的學生那裏得到了命題方向,就算再怎麼泄題也不為過。”

光咲聽著他的話有點愣神,過半晌才說:“……唔,我倒不認為那麼優秀的老師會為了錢而泄題。不過既然能教出兩位命題組老師,他一定講課很好。”

雖然和曾霆預想的過程不太一樣,但結果好像還不壞:“這麼說你同意了一起去這個老師家上課咯?”

光咲答應了,她好像並不擔心補課費的來源。一般的家庭總會無條件支持兒女在學業方麵花錢,比如上補習班、購買參考書等。可是曾霆家卻不同,他向父親申請補課經費可是頗費了一番周折。

自從曾霆沒考上陽明,父親的論調就變成了:“差不多學好課堂上那點功課就行了,你又不是讀書的料,將來總是要接手我的生意的,還不如趁放假多看看學學。”

所以最後,曾霆還是不得不坦白“紀光咲也去那個老師家補課”。父親猶豫了片刻,從抽屜裏取出錢給他,但臉上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態。如果當時就能讀懂那神態的隱藏含義,也許就不會出現後來的那麼多麻煩了。

[七]

補課老師雖然在陽明中學任教,但家卻不在陽明中學附近。曾霆和光咲每天結伴同行去補課,還是得坐半個小時的車。有一天補課之後,曾霆把父親的司機打發走,說要帶光咲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出租車開到郊區,進入一個新建的大型購物中心,裏麵空空蕩蕩沒什麼人。

曾霆提議:“我們找個咖啡廳,先喝點東西吧?”

光咲有點詫異,但還是跟著他四處轉悠。這個購物中心剛剛建成,設施還不算完善,再加上地處偏僻的郊區,其中很多店鋪為了縮減開支都暫時沒有開張。他們找了幾圈也沒找到一個咖啡店,隻好在麥當勞裏歇歇腳。

光咲覺得這個局麵太奇怪了,為什麼兩個人要大費周折打車到郊區來吃麥當勞。不過她什麼也沒說。曾霆幫他和光咲各要了一個套餐,兩人很快就吃完了。

接著就繼續在附近像散步似的亂逛,曾霆一直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光咲以為他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便也不催他,慢慢聽著。兩人不知不覺走進了一片別墅區,曾霆似乎對環境非常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涼亭,兩人又在涼亭坐下休息。

“曾宓最近還好嗎?”

光咲的問題讓曾霆一驚,他腦子裏飛速閃過光咲與曾宓有過交集的種種可能性,哪知道光咲隻是過於無聊沒話找話罷了。

“她啊?她還好,不過最近交了男友,比較少在家待著,回來得比較晚,你最近看見她了嗎?可能看見的不是她。”

“我說嘛,好像很久都沒見她了。”

曾霆鬆了口氣。他突然想起,如果自己如計劃所願殺了曾宓和母親,紀光咲得知後會是什麼反應呢?覺得自己是個英雄,還是冷血殺人魔?

多半是後者吧。

他自詡了解紀光咲。這個女生長在正常又正統的家庭,對自己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肯定不能理解。無論是從外表看就是不良少女的曾宓,還是內心陰暗對家人起殺心的曾霆,紀光咲一定都會以看怪胎的眼光去看待。

如此想來,幸好沒有實施殺人計劃。

“你到底喜歡竹西還是葉妙?”

“什麼?”曾霆這才回過神來。

女生在石桌對麵漲紅了臉,隔了兩秒,才重複了之前的問題:“我想問你一件事,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歡竹西還是葉妙……這樣,我才能繼續發問。”

“如果非要我選的話……我會選……你。”

“欸?”光咲的臉更紅了。

“我隻是從理論上而言。一個是已經決裂的前女友,一個是有點反感的女人。和她們相比,作為朋友的你當然是我比較喜歡的那個。”

“哦……這樣……我是想問,如果我的家人曾經做過傷害你的家人的事……比如,這麼說好啦,如果我媽媽就是導致曾宓的病沒有妥善醫治的那個醫生,這種情況下,你還會……”女生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唉,你之前的理論說法太讓人難為情了啦,反正就那個意思吧,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男生被女生窘迫局促的表現逗笑了:“曾宓的病,醫生沒有責任。她那隻是營養不良綜合症的後遺症,醫術再高明也避免不了,除非她事後接受整形。”

“以你們家的經濟條件,接受整形應該很容易吧?”光咲暫時忘記了自己原本在糾結的事。

“曾宓她自己不願意。說是怕疼,不想做手術。不過我看實際上她是想以那些傷疤為借口繼續任性下去。如果傷疤被修複了,就不會有人再同情她縱容她了。”

曾霆以不屑一顧的口吻談論曾宓,讓光咲深感意外。之前竹西與曾霆鬧分手時,她可是見識過曾霆對曾宓的同情和縱容。明知自己的感情被妹妹利用和踐踏,卻還是一味忍讓,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女生陷入了沉思。

安靜了半晌,曾霆抬起頭用關切的語氣詢問道:“要不要找個地方喝點茶?”

光咲先前在麥當勞灌了一大杯咖啡,接著又在涼亭呆坐了不短的時間,此刻實在是一點也不想繼續無聊地坐著喝茶。但她估計,這次到了喝茶的地方,曾霆應該就會步入正題,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曾霆帶她在別墅區的小徑上駕輕就熟地穿梭著,偶爾還發表幾句評論“你看這家的花園,養護得非常好”、“這家就不行了,雖然花種得多,但是雜草叢生,看起來很淩亂”、“這家把院子都做成水泥地麵,估計是還想再封了花園做個涼亭吧。”

光咲隻是跟著,搭不上話,她不明白曾霆幹嗎要跟她討論這些,他們又不是準備合資買房前來看房的。

繞到一戶花園後麵,曾霆站定了,回頭問她:“你覺得這家怎麼樣?”

光咲原本不懂裝潢,隻是覺得這花園裏有花有池塘有魚有涼亭,比別家都大一點,也更生機盎然一點。照實說了自己的感受,看得出曾霆也有同感。

男生滿意地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院門,再領著光咲從後門進到屋裏。

女生站在玄關處,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曾霆沾沾自喜地對她說:“進來吧,這也是我家的房子。”

光咲愣了一愣,差點笑起來。

原來費了這麼大周折,弄了這麼多鋪墊,搞得神神秘秘的,最後曾霆隻是想帶自己看看他家別的房子。光咲一直知道曾霆不喜歡他家現在居住的地方,但對於在那個小區土生土長的光咲而言,她並不覺得別處會比那兒更有家的感覺。

可曾霆顯而易見,是拿別處當家的。

從他進入別墅開始,話就變成了平常的兩倍多,言語間每個字都透著興奮和喜悅,他領著光咲把整棟樓參觀過一遍,最後才進了茶室喝茶。

“剛才沒讓你看的那個房間是曾宓的。她很注重隱私,我們一般不敢隨便打開她的房間。”曾霆有所隱瞞的是,曾宓的房間一般會像豬窩般肮髒淩亂,隻能給自己家丟臉。如果他剛才背著光咲偷偷開過曾宓房間的門,就會發現這棟別墅並不是隻有他和光咲兩個人。

事實上,曾宓自從傷愈複課就沒有再去過學校,不僅沒參加學校的暑期補課,連期末考試也沒參加。大多數時間,她和她的男友就泡在自家的別墅裏。反正父親忙於賺錢,母親忙於社交與旅行,他們上次來到這個別墅還是曾宓過五歲生日的晚上,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蛋糕,還找出撲克玩了爭上遊,對於曾宓來說,那已經是記憶之外的事了。

男生一邊像模像樣地擺開茶具開始泡茶,一邊老神在在說道:“我一般不領朋友到我這個家來,連於耀也沒來過。一般人我領來幹嗎呢?不會說任何好話,隻會嫉妒。自己過得好沒必要讓無關緊要的人知道,你說是麼?”

光咲點點頭,有點受寵若驚,她有點詫異,自己在曾霆心目中究竟算什麼級別的朋友?

在這樣一所富麗堂皇的屋子裏,曾霆頓時覺得底氣足了,也敢說之前說不出的話:“光咲,我一直喜歡你,你應該知道的吧?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這不是以前的玩笑話,是正經的告白。你應該能明白吧?”

女生愣住了。

對方左一個“你應該知道”,右一個“應該明白”,好像她不知道不明白就是智商有問題似的。可是她的確很不明白。

喜歡是什麼?麵對對方時脈搏依然踩著平日裏那種半死不活的節律,這也能算喜歡?

正經的告白又是什麼?難道幾分鍾前還在避嫌說“我和你隻是朋友”,幾分鍾後就能立刻變得情深意重?

光咲心裏還在懷疑這一切,卻忍不住微笑著點點頭。這個點頭的意思不是別的,不是心領神會,不是接受告白,而是愚鈍又勉強的條件反射,但實際上,她有點被曾霆繞進去了。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是好幾天後,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曾霆的女友。

真的是莫名其妙。

事後回想,也許是因為當時光咲潛意識異常想從與於耀分手後的消極情緒中逃離出來。

當曾霆終於得知光咲與於耀分手的原因後,即使自負如他,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自己從來沒有走進過光咲的心中。

大四那年他們分手時,說話永遠以“我”作主語的曾霆才想起問光咲:“你有沒有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