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咲沒明白“先回去”是什麼意思:“那我等你……”
“不不不,我先不回家,我送完葉妙再回家,你不用等我。”
“送……葉妙?”
交往以來,因為光咲和曾霆原本就住在同一個小區,放學一起回家便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但是曾霆卻總是不太正常。起初幾天他經常在距離小區很遠的公交車站下出租車,不是借口說去報刊亭買喜歡的籃球雜誌,就是借口說去隔壁小區還朋友借他的遊戲光碟,總之都有點鬼鬼祟祟,好像怕被人看見。
過了幾天,曾霆幹脆放學後賴在教室說要跟朋友打球,打發光咲先走。一同回家的默認狀態被打破後就再也沒有恢複,光咲不是沒感覺到曾霆的古怪,但她還是說服自己,如果接受了曾霆,就好好和他相處,不要疑神疑鬼。
可今天,一向不願和光咲同行的曾霆竟然說要送葉妙回家?
光咲不止一點困惑,自己和葉妙到底哪個才是曾霆的女友。
提高音調再重複一遍問句時,光咲的語氣中明顯已有慍怒:“你送葉妙回家?”
“嗯對……”曾霆這才發現光咲的不滿,連忙解釋道,“有點複雜,你別多心。那家夥……”他用手指了指葉妙的背影,“喜歡的人是於耀。”
聽見於耀的名字,光咲微怔,等她回過神,曾霆已走遠了,沒留給她追問的機會。
[四]
第二天刮台風,學校停課一天。周五照常複課,葉妙並沒有反常之處,隻是中午竹西和光咲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飯時,她說沒有胃口,一個人留在教室草草吃了點零食。
過了雙休日,葉妙沒有來學校。
接下去的一周,葉妙都沒有來學校。光咲追問曾霆,曾霆頭搖得像撥浪鼓,連竹西也不知道原因。竹西半是好奇半是擔心,不停地打葉妙手機,但是一直關機沒有回音。又過了幾天才從班主任嘴裏打聽到葉妙生病住院的消息。但竹西是陰謀論者,不信光是闌尾炎住院需要和外界切斷聯係。
與不可信的官方說法同時出現的一個傳聞倒是更說得過去。隔壁班有位同學的表姐是醫生,原本隻是抱著八卦心問了問“認不認識同學校一個叫葉妙的女生”,這同學正好和紀光咲還有點交情,於是第二天就神秘兮兮地來找光咲。
“我表姐說葉妙是割腕自殺未遂,現在就住在她們醫院。”
“不會搞錯了吧?”光咲與竹西麵麵相覷,“葉妙也沒受過什麼挫折,怎麼會突然自殺?最近好像沒考試吧。”
“也許是家裏出了變故呢?像是父母離異什麼的。”竹西揣測道。
光咲搖了搖頭:“家庭變故也不會毫無征兆啊。她不來學校的前兩天,我看見她還和曾霆聊……”女生遲疑了一下,不確定所謂的星座之說是否是曾霆敷衍自己信口胡說,“……和曾霆有說有笑的,似乎很愉快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心裏有事的樣子。”
“和曾霆有說有笑?”竹西的雙手交叉在胸前,“我就說葉妙和曾霆有什麼吧!”
“你太敏感了……他們那天隻是很平常的對話狀態。”
竹西聳聳肩,從教室後門轉身回座位。光咲向前來通風報信的臨班女生道過謝,轉身後竹西已經走遠了幾步。
她略略遲疑,抬頭叫住對方:“呐,竹西。”
“嗯?”
“如果我說……我要是說……和曾霆交往的人是我你會怎麼想?”
很明顯有一瞬間竹西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但她很快恢複鎮定,做出無所謂的姿態:“我們已經分手了,他想和誰交往是他自己的事,你也一樣。話說回來,你和於耀是因為曾霆分手的?我還以為你倆隻是吵架,馬上就會和好呢。”
光咲愣了半秒,低下頭從竹西麵前走了過去:“以後別再提他。”
[五]
周五晚上回家,光咲出於好奇刷新了一下葉妙的主頁,斷更前的最後一條狀態是:
秘密從產生的瞬間開始就是期待被人發現的,但是被人發現後就不能再稱為秘密了,被發現後的“秘密”有點任人宰割的淒涼。
光咲不能完全理解,大致的意思似乎是葉妙的某個秘密被人發現並利用了?但是這個秘密——看葉妙的說法好像又期待被發現?
不懂她的心理。更不懂是什麼樣的秘密曝光後會讓人絕望到自殺的地步。
[六]
過了幾天,葉妙回來上課,對竹西和光咲的解釋和對所有人的解釋一樣,一口咬定是闌尾炎住院。兩個女生私下都不信,卻不敢直接問。
隻是十來天不見,葉妙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仍有點憔悴,確實有病態,左手腕戴著寬表帶手表,看不見是否有傷痕。
課間有不少同學去問候葉妙,於耀也在其中,讓光咲不禁多注意兩眼,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那兩個人神情都有點尷尬。打斷光咲思路的是肩膀上突然下沉的力量,光咲回過頭,看見竹西神秘兮兮的臉。
“怎麼?”
這時竹西也發現了遠處正在說話的葉妙和於耀,盯著看了幾秒才想起之前自己想說的事:“下去做操前我偷偷看了葉妙的手機。”
“啊?那怎麼行!葉妙知道了肯定會生氣。”
“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竹西不以為然地敷衍過去,“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就算葉妙知道也未必會真的生氣,難道你不覺得最好的朋友自殺未遂我們不該找出原因開導她嗎?”
光咲被她的歪理說得無言以對,更重要的是她也難以抑製好奇心,想知道葉妙這麼多天來缺勤的原因。
“那你看完了總結是什麼原因?”
“感情原因。”
“欸?”
“我在她手機裏發現最可疑的一條短信,時間是她請假前的那天晚上,來自未知號碼……你知道怎麼會顯示未知號碼嗎?”
“來電的人刻意隱瞞吧,有些通訊商有這項業務,或者本來就是使用網絡電話?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管怎樣,反正葉妙收到了一條這樣未知來源的短信。裏麵是情書。”
“情書怎麼會讓人自殺?”
“不知道。我抄下來了,你看。”竹西從口袋裏掏出便條遞給光咲。
光咲有點無奈:“你這個待會兒要撕碎扔掉哦,被葉妙看見可不得了。”
“這你不說我也知道。”
光咲低頭將幾行情書看了一遍,感覺很正常,就是普通的情書,不過……
“每句後麵都寫問號是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古怪。這不是我加的,短信裏麵原本就是每句都用問號結束。”
光咲微蹙眉頭:“好像確實有的人會亂用標點,我就認識一個人發短信全用感歎號。可是一般人會這樣亂用問號嗎?”
說話的當下,葉妙突然跑出了教室,於耀跟出後門去追她,途中撞到桌椅發出巨大的聲響,讓光咲、竹西和教室裏許多同學一齊轉頭抬頭向他們投去目光,不過於耀也沒在意,隻是急匆匆地追葉妙去了。
這一幕讓光咲和竹西麵麵相覷。
竹西目送葉妙和於耀先後離開,然後扭頭轉向光咲:“你說這告白短信更可能是曾霆還是於耀發給葉妙的?”
“我不知道。”光咲無意識地把手裏的便條揉成了一團,“於耀吧。”
[七]
光咲想不出曾霆欺騙自己“葉妙喜歡於耀”的理由,所以相信他,如今她甚至有點理解曾霆為什麼總是避開自己,甩開自己不願一起回家。曾霆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與他交往,一定是因為怕他的父親反對。曾家和紀家其實早已麵和心不合,光咲是最近才知道的,後來也就一直裝作不知道。
因台風而停課的那天,家裏一早就停電了,父親隻好把光咲帶去上班,讓她在隔壁的空辦公室寫作業。
臨近中午時,光咲剛想起身活動活動,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喧嘩,於是好奇地打開一條門縫偷看走廊。
走廊裏兩個人她都認識,一位是父親的秘書,一位是曾霆的父親。
秘書說:“……不是我不讓你進去,是他根本不在裏麵,今天一早他就去開會了。不信我開門你看看,是不是沒人?”他邊說邊用鑰匙打開光咲父親的辦公室門。
曾霆的父親往裏麵打量了許久,才不甘心地說:“開會總會回來吧。我等他回來。”
光咲心裏納悶,父親早晨明明和自己一起來上班了,為什麼現在人不見了,秘書還騙曾霆父親說他開會沒來過?
正尋思著,突然見曾霆父親大步流星地朝自己所在的辦公室走來,光咲驚出一身冷汗,想著對方看見自己在這裏,肯定會發現秘書在撒謊。
她環顧四周,沒發現能藏身的地方,隻能在對方推門之前險險地藏在門背後,下一秒,她看見了自己攤開在辦公桌前的練習冊,後悔剛才沒有收進抽屜裏。好在曾霆的父親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拎起光咲剛才坐的椅子就匆匆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