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住的男生在微鹹的水域中看見回憶。
應該就是這樣吧。
你,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停留在全年級畢業照上的你的側影,敏感而纖弱,在散漫疏離的焦距前洇開,變成薄得透明的——
虛幻存在。
顧鳶固然一貫品學兼優,單影覺得他打架的動作卻並不像花拳繡腿,比起尹銘翔那群整天招搖過市的暴走少年有過之無不及。
也許,任何人都具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麵。
沒必要好奇。隻一聲不吭地跟了他一路,目睹他種種奇怪的自虐行為,然後在校門口處,背道而行。
公認的好學生很快被喊到了訓導處。男生進門前看見單影,也沒反應,像從空氣麵前走了過去。
“叫你父母來!怎麼養出你這樣的小孩?”對方的家長不依不饒。
“這個,”訓導主任麵露難色,“他的情況有點特殊,他父母是外交官。”
“外交官?外交官就了不起啦?外交官的兒子就可以隨便打人啦?”
單影從窗縫裏看見顧鳶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鄙夷之色。
訓導主任搓了搓手,解釋道:“呃——這個外交官呢,就是常年在國外工作,叫不來的。”
對方家長愣了一下,氣不打一處出,拉了把椅子索性坐了下來,拍著訓導處的桌子叫道:“反正,我們不管什麼人的兒子,打了人就要賠錢!至少也要拿出一千塊醫療費來!還有精神損失費!還有……”
見對方有點耍無賴的態度,訓導主任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啪”的一聲,一疊紅色的人民幣摔在麵前。
顧鳶將空的錢包塞進製服上衣的口袋裏,冷淡地說道:“這裏有五千塊,你們拿了走人。”
局麵瞬間升級到這種程度倒是大大出人意料。
被打男生的父母立刻把錢收進了口袋,一麵說著“這還差不多”,一麵揚長而去。
“顧鳶,你怎麼回事?”實在與往日所了解的得意門生太判若兩人,訓導主任終於忍不住開口。
顧鳶頭側向窗外,看了一眼露出半截腦袋的單影。
“你為什麼打他?”覺得事情不應該就這樣結束,像顧鳶這樣的學生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出手打人?對方一定做了什麼讓人忍無可忍的事。
——為什麼?
“因為……”顧鳶把臉轉向屋內。
訓導主任在等著答案。
“我心情不好。”
在陽明中學,把人打成豬頭然後丟下一個“我心情不好”的理由,把目瞪口呆的訓導主任一個人晾在辦公室——這種事也隻有顧鳶敢做吧。
看到訓導主任的表情,單影感到大快人心。
男生倒並不以為然,情緒有點低落地往教室走去。
站在教學樓轉角處,單影躊躇片刻,朝操場觀禮台的方向轉了彎。可是不一會兒,身後就有男生的腳步逐漸迫近。
女生停住,男生沒放慢速度從她身旁徑直走過。擦肩的一瞬,男生的臉上好像還有種叫做“笑”的表情。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
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甚至是相隔不到一米的相鄰座位,也依然會有這樣的情況存在。
——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
顧鳶,提到這個名字,在別人腦海裏便隻剩下唯一的一個定語——完美。
而單影則是線段的另一端。
如果一開始便背道而馳,沿著光線朝兩個不同的方向奔跑,怎麼還可能會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