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四那年開春,李豆蔻正在一家報社實習,對方得知她長久寫專欄,對她挺賞識。但畢竟還是待畢業生,待遇也隻能算是一般。

上班的第三天下午,她接到林池的短信:我來杭城了,準備接駕!

她急匆匆地趕到火車站,林池倒是輕裝上陣,什麼都沒帶。

“你怎麼來了?”

這話林池可不愛聽了,他冷著臉說:“怎麼,杭城成你地盤了?我來你就這麼不歡迎?”

“喂。”這家夥可真是的,她跟上去,“我是說……你……”

“什麼?你來杭城實習?林池……你是打算在杭城工作嗎?”不知是驚還是喜,她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點,之前在A市的時候,林阿姨還跟她透露,希望林池能留在北京,有助他發展呢。

“你丫是不是看到我心煩啊?我在杭城影響空氣質量了?影響治安環境了?我不就是提高了一下杭城的平均智商,害得你一下子從正常人變成弱智群體了嘛。”林池點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嗬嗬,北京的風沙讓你的臉皮鍛煉得宛若城牆一般厚了嘛。”

“過獎過獎。在下隻是如實陳述。”林池說,“我都快餓死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好嗎?”

“好啊,邢鹿說司卿姐之前還跟他念叨你好久沒來呢。我們……”

“李豆蔻,我是說,咱們,咱們倆,找個地方吃飯,好嗎?”林池打斷她,嚴肅地說道。

美食街上漫步著閑適的人群,腳步聲、閑聊聲與河流的潺潺聲彙在一起。

老頭兒油爆蝦還是一如既往生意好。林池說:“你愛吃蝦,我們去吃河蝦吧。”

豆蔻說:“我還愛吃蟹。”

“那好,明天咱們去吃迷蹤蟹。信義坊有一家,我去吃過。”

豆蔻覺得,林池今天分外溫柔,盡管他的每句話裏,她所不知道的飯局裏,總是會有疑慮,是跟誰一起去的?沈露安嗎?她幾乎想讓自己忘了,這個城市還有個叫沈露安的姑娘。

可是她忘不了。

她忘不了蒙古男跟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忘不了林池保護她的樣子,忘不了不久前林池生日的那個晚上,蒙古男說,他們住在××酒店。

完完全全,不可能忘記。

似乎歲月悠長,似乎安之若素,就這樣,他們靜靜地坐在嘈雜的人群之中,相對無言,各懷心事。

她按捺住自己的內心,不去試探他種種關於沈露安的事兒。

你們發生了什麼?你來這裏,是為了她嗎?你怎麼不直接去找她呢?

她聽西貝說,沈露安最近跟她的表哥淩瀟誠走得很近,她義憤填膺地說:“這沈露安,又想當你嫂子,又想當我嫂子,真是‘一賤雙雕’啊!”

那個“賤”字,擲地有聲。

她當時問西貝:“那林池怎麼辦?”

是啊,林池怎麼辦,她有些擔心的,是林池。

眼下看他的麵部表情,覺察不出分毫喜悲,她卻一個人沉浸在幻境裏。

隻有一個理由,能讓之前打算在北京落戶的林池千裏迢迢奔赴杭城,那便是,他想挽回沈露安。

河邊有人正在放煙花,廚房裏的炒菜聲陣陣,何處不是生活。傍晚的杭城,流淌著一種溫和的憂愁,世俗的憂愁。

“98號兩人桌!”服務生招呼他們,順著她的手勢,他們倆一前一後走到裏間,正對著河麵的兩人桌。

豆蔻今天穿了一雙帶跟的鞋子,走路一個踉蹌,撲到林池的背上。少年一個轉身,將她抱在懷中。

“沒事兒吧?”

“沒事兒。”隻聽到心髒怦怦怦地跳快,她慌裏慌張地推開他,“哎呀,我還是不要穿高跟鞋了。”

有點崴著腳了,她吃疼地擰了眉,林池說:“走路那麼不留意,來,我牽著你。”

說完也不管豆蔻的反應,一把攙起她的胳膊就往座位上走。

林池啊林池,他嘴角帶著笑意,卻沒覺察到,有人正緊緊地盯著他,抿緊了嘴唇,將一杯果汁喝下。那頭的二人,卻毫無知覺。

“一份河蝦吧。要喝什麼?”

“晚些去Unique見見司卿姐,我跟她說了你來了。”

“好啊,去,當然要去了。那喝果汁吧,到了司卿姐那兒,有得灌呢。”林池笑著說。

“說得你酒量好像很好似的。”她笑著,想起不久前你在北京喝得爛醉,吐得叫人難過極了,還偏偏將她給認錯了。

很快一鍋河蝦便端了上來,林池夾起一隻送到她碗裏,再夾了一隻入口:“不如我媽做的好吃,還鼎鼎大名呢。”

“那是阿姨的手藝實在厲害。”她說,“老頭兒也算是不負盛名了,而且賣得便宜,容易生存。”

林池想起豆蔻家也是開餐館的,隻是他也知道現在的狀況很慘烈,店麵早盤出去了,也沒聽說有下文。

“你家的店,到底……”

“大概會重新開張吧,隻是不走那種高貴奢華路線了。”

“也挺好的。”林池微微抬頭,目光忽然盯住遠處,豆蔻下意識地回過頭。不遠處,沈露安正與一黑衣男子對坐著,巧笑倩兮。

“林池,”她心中微微一動,有些擔心他,“要不要過去打招呼?”

“不用了吧。看她那樣子,挺開心的。”

事實上,林池這話是由衷的,他對沈露安,其實是存著一份愧疚的。

在北京的那個晚上,盡管他和露安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但畢竟與其共處一室,怕壞了她的名聲。林池並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唯獨覺得對待沈露安,的的確確有利用之嫌。這種感覺讓他一直待她溫和,能謙讓的地方一般都謙讓。他又何嚐不知道她喜歡自己,卻也明白心不由人。如今看她與旁人喜笑顏開,替她開心之餘,又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如若他也能做到,該有多好。

但是這一切在豆蔻看來,卻又有另一番解釋了。

那種感覺是感同身受的,在他與沈露安嬉笑、在他和她溫和對話時,都會酸溜溜地腐蝕內心、腐蝕尊嚴,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不得不承認,她曾經壞壞地希望他們能早日有齟齬,然後分開。但當這一刻真的擺到眼前,她卻並不覺得開心。

她覺得林池不該被辜負,那麼好的他,絕對不可以被辜負。

她有些擔心地看著林池,覺得他不過是在假裝淡定。她不太會安慰別人,尤其是男生,她緊張兮兮地一直往他碗裏夾菜。

一個恍惚,林池回眸就看到碗裏如小山一般堆起來,不禁擰著眉頭問:“李豆蔻你幹嗎?”

這一切不過是一出戲,沈露安很快就發現自己演不下去了。她不喜歡眼前的男人,她一點也不喜歡,盡管他對她非常好,盡管他願意跟反對的淩西貝為她大吵一架,她卻全然不感動。

早些時候她以為對林池的喜歡是因為他的保護,後來反倒是明白了,原來,所謂英雄,是所愛慕的人才能做的。今天對方約自己吃飯,本來她還悶悶不樂的,可在看到林池和李豆蔻那樣親密時,一股難言的怒火升起,她抬眉,說:“我們走吧。”

那個黑衣男子問:“剛上菜哎。”

“不想吃了,沒有胃口。我那邊有朋友,我去打個招呼。”這時候她站起來,堆起一臉的笑:“豆蔻。”

喊的是豆蔻的名字,她回過頭去,一臉詫異,那黑衣男子也回過頭來。

豆蔻認出來,那人不是西貝的堂哥淩瀟誠,又會是誰?

林池笑了笑,不知怎的,她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強。

“男朋友?”他問。

“也許吧。”沈露安笑得甜蜜,豆蔻有些不太理解,她那樣喜歡林池,怎麼就變成曾經了?

豆蔻心裏煩得厲害,一口吞下一顆蝦,確實不如林阿姨做的好吃。

“我們先走了,還有電影要看。”沈露安走過來,忽然輕輕地說了聲:“林池,對不起了。”

她隻聽到了這一句,她想,沈露安,你居然對不起林池?你怎麼舍得對不起林池啊?

林池知道她在對不起什麼,可他不覺得她有必要對自己說“對不起”。

沈露安曾說,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的,我沒辦法喜歡別人。

“我就不打攪你們吃飯了,先走了。”

豆蔻不知道林池在想什麼,他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露安說,我隻喜歡你,我沒辦法喜歡別人。

他的心裏很不好受。他看到豆蔻已經把一盤蝦都吃完了,一張嘴油乎乎的,眼睛盯著他看。

“李豆蔻,你說啊,人的心怎麼就那麼由不得自己呢。”他不經意地感慨了一下,“為什麼不能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不想喜歡誰,就不喜歡誰呢?”

她用紙巾擦了擦嘴:“那樣的話,世界得多和平啊。”

林池,你說得真對啊。為什麼我不能不喜歡你呢?你為什麼就不能不喜歡沈露安呢?

“你說……人有沒有辦法,讓一個心有所屬的人移情別戀呢?我還是想試試看。”沈露安可以做到,他也許也能做到吧。

李豆蔻,我能不能,讓你不再喜歡邢鹿,喜歡我呢?

她嘟嘟囔囔:“你別傷心了。”

“嘿,我傷心什麼啊?”

“畢竟……”

“呸,我又不喜歡她。”

看吧,林池就是這樣,小時候就是這樣,被人搶了玩具,就會撇著嘴說,我又不喜歡那個玩具。

考試考了第二名,他就會說,嘿,我又不在乎。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不在乎,說難聽點,他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我不愛吃葡萄,但她知道林池是好麵子,他寧可慘敗時姿態優雅些,也絕對不會做一些傷體麵的事。

這就是林池,自尊心極重,將自己包裹得極其嚴實的林池。

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

他肯定很難過吧,一定是的。

Unique。

許司卿最近弄了不少好酒,生意不錯。這一日更有豆蔻班裏的一幫同學久聞許主唱盛名前來捧場。大貓哥喜滋滋地看著一群學生妹,湊過腦袋問豆蔻:“我看上了左邊那個穿粉紅色衣服的姑娘,你問個電話?”隔一會兒又說,“哎那個姑娘正臉不好看……還是那個橘紅色的好了……”再過一會兒又說:“算了,你都給我吧,白色衣服那個也還不錯……

李豆蔻一臉黑線。

偏今日司卿姐扁桃體發炎,自是不能唱,隻一台舊唱片機吱嘎吱嘎地轉著,音響裏擴散著爵士樂,幽幽靜靜的。

司卿姐許久沒見林池,自是拉著他說話,得知他來了杭城,問要不要替他找房子。林池說:“我已經找到了,早就做好準備了。“

司卿忽然問:“露安呢,她怎麼沒有一塊過來?”西貝和陸安都沒有來,司卿知道西貝最近在忙簽證的事,於是隻問了露安。

“她為什麼要跟我一塊兒……”林池覺察到司卿姐誤會了他和沈露安,可想要澄清時,豆蔻卻湊近腦袋來:“司卿姐,你教我調酒吧。“

她是為了讓林池不要提,怕提了會傷他的顏麵。

那一日,許司卿將自己新調製的酒教給豆蔻。

名曰,暗戀。

林池看到邢鹿端著酒杯朝他走來,笑得高深莫測。

他不滿地皺皺眉頭。

“接下來,打算在杭城工作了?”

“是。”

“你這麼犧牲,豆蔻她知道嗎?”

“你知道就好。”林池冷冷一笑。

“關鍵不是她知不知道,而是她在乎不在乎吧?”邢鹿坐下來,替他滿上酒杯。

“嗬。”林池充滿敵意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豆蔻現在喜歡你,但那又怎樣?”

哦?豆蔻喜歡自己嗎?邢鹿眯著眼睛咀嚼這個令人吃驚的消息,嗬,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再看一眼林池的眼神,笑了笑:“也是,豆蔻是挺喜歡我的,那你又何必再摻一腳?”

“機會麵前,人人平等對吧。”林池端起酒杯,表情鬆了鬆,邢鹿,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年紀越長,他越覺得以前的自己是那樣幼稚,總讓李豆蔻吃醋。她沒有吃醋的反應,他就失望得跟瀕死的人似的,永遠在跟她較勁,錯過了太多次機會。盡管聽她親口跟自己說,我是喜歡邢鹿,但他覺得,作為一個大老爺們兒,他還是必須為李豆蔻犧牲點什麼的。

哪怕得不到跟她在一起的機會,能夠陪著她,也是好的。

“那麼,”邢鹿在他麵前擺開六個酒杯,“老規矩吧,咱們就地取材比一比?”

邢鹿是酒場老手,酒量自是出了名,空腹能喝兩瓶白酒,啤酒更是難以計數,常常喝趴一堆人,他也是麵不改色。

林池呢?林池雖在蒙古男的教導下學會了喝酒,但天生酒量就淺,根本不可能是邢鹿的對手。

可他此刻看著對方眼裏淡淡的挑釁,有一種不能侵犯的榮譽感冒了上來。

那是對李豆蔻的。

因為邢鹿說:“把這些喝完了,你才有資格跟我爭。”

事實上,憑的是一時意氣,林池常常會被衝動給害到,後來酒醒後,他就想,靠,你大爺的,老子有沒有資格你說了算啊?老子就算滴酒不沾難道就不能喜歡李豆蔻了?你丫老幾啊?

可當時他竟滿腹信心地說:“怕你不成?”

李豆蔻在吧台這邊發現自己做出的酒,味道有些過澀了,跟許司卿的正版差了一大截。

放下杯子,司卿忽然碰碰她的胳膊問:“林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看他,一直在喝酒。”

她的目光追過去,見林池一副赴死的戰士狀,一杯接著一杯,跟邢鹿簡直是搶喝的節奏。

靠,這麼喝下去,怕是要出事兒吧。

她上前一步,司卿拽住她。

“豆蔻,你幹嗎?”

她簡短地跟司卿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林池失戀了,說難聽點,有可能是直接被劈腿了。要林池這麼一個有自尊心的家夥被對不起,簡直是……太遭罪了。她心裏也酸溜溜的不太好受,誰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為別人傷心會好受啊?

司卿拉住她說:“露安竟然這樣……倒是我沒想到的,但你別勸他,他要借酒消愁,你就讓他消。這孩子,性子強,理智的時候肯定是咬緊牙關的,倒不如醉了,散出來,興許就好了。”

是嗎?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聽司卿姐的。

許司卿嚐了嚐她的酒,說:“你這配方還是有點問題,還是手法不太對,我再給你試一遍,豆蔻……豆蔻?

覺察到豆蔻的心不在焉,她笑著說:“你是在擔心他?”

“他喝不過邢鹿的。”她說,“不過你說得對,他太要強了,興許,喝醉了,就……”

就打起來了。

林池和邢鹿在眾人都沒留意的情況下,忽然抱成一團,互相廝打起來。

原因是邢鹿見林池喝得犯暈,含笑來了一句:“就你這點出息,怎麼保護得了她?”

林池直接就一拳揮了過去。

李豆蔻和許司卿好不容易拉開兩個人,林池站都站不穩,被李豆蔻架著,她臉紅脖子粗地喊:“林池!你別這樣!“

她的林池,雖然不算什麼文質彬彬的大紳士,可這樣動手打人,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大概是沈露安的事兒讓他失去了理智吧,她忍不住心酸地喊了一句:“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林池隻覺得脊背一涼,他掙脫開李豆蔻的手,回頭冷冰冰地望著她:“我……我沒出息?嗬嗬,對對對,我沒出息,我連喜歡一個人都是錯,我連喜歡一個人都沒法兒去爭取。”

他眼裏滿是絕望,冷笑著,然後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我……隻是想試試看……隻是想試試看啊……

暮雲小區裏,林池靠在床上,四肢綿軟無力。

昏昏沉沉間,便想到了非典時期,他躺在黑黝黝的屋子裏,渾身沒有一點氣力。

一個小小的人兒竄進他的房間,給了他一個吻。

那時不諳世事,卻因此而無比美好。

時間是晚上九點多,他饑腸轆轆,整個人像一具溺水的屍體,並且是在沸水中溺斃的那種。口幹舌燥,可是連倒一杯水都懶怠起來。

門被敲得很重,興許是送快遞的。他上淘寶買了一台風扇,現在腳邊還有一台,這種悶熱的天氣,一台顯然是不夠的。

不對,快遞怎麼會這個時間點來?他掙紮著看了眼手機,發現屏幕摁不亮,許是沒電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急促叫門的聲音。

“林池,你在嗎?林池?”

幾日前他大醉一場,死活不肯讓豆蔻送,後來還是司卿姐將他送到了新住的地方。

拎包入住的二居室在一個陳舊的小區裏,有股腐爛的木頭味道。

她還是不太放心他,於是登門來了,加上林家大人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他們說想不通為什麼林池要放棄那麼好的工作機會跑去杭城,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他們?

她沒辦法說是兒女私情,但記得林池的那句話——

“我還是想試試。”

林池發著燒,昏昏沉沉地來給她開門,麵上掩著欣喜,冷冷地說。

“叫魂呢你。”

分明是氣若遊絲,她讓他滾回床上去,然後急匆匆地下樓給他買了感冒藥,順道買了水餃。上樓時,林池已經在嘶啞地喊:“我……快……要……餓……死……了。”

“我給你煮餃子。”她說,“你老老實實地把藥給吃了。還有,你這什麼生活環境啊。”

滿屋子亂丟的雜物,她都看不下去了。

林池望了一眼她手上拎著的速凍水餃,冷著臉說:“你就給病人吃這個?”

“配上你媽給你寄的辣椒醬,這不挺好,大半夜的能買到啥。”她說,“哎,林池你也沒必要吧。我惹你了你跟我說再見,但你沒必要跟叔叔阿姨也再見吧。”

林池撇過頭不理她的訓,尷尬地咳了一聲:“冰箱裏有點蔬菜,還有雞蛋,你幫我煮到餃子裏去。”

見他氣若遊絲的,她歎了口氣說:“好啦,你好好躺著,別說話了。”

鍋裏燒上了水,老舊小區,他家的燈是壞的。半明半暗中,她替他收拾起屋裏亂放的書來。

發現了幾冊《海賊王》的漫畫,已經是第好幾百話了。

她有些發愣,抬眼看著林池四仰八叉的樣子,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

鍋裏的水沸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急急忙忙跑進去。

打蛋,切蔬菜,水餃已經浮起來,她已經很習慣做飯了。其實,莫說不過是一包速食水餃,

再給他倒上一小盤辣椒醬,後來想了想,隻挑出適量的放進湯裏。

他能吃多少辣,她其實太有數了。

蒸汽氤氳間,她微微抬起頭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而林池,彼時就靠在廚房的門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她將餃子倒入碗中,一回頭四目相對,不禁愣了一下。

林池咳嗽了一聲,為掩飾尷尬而故作不耐煩:“快點啦,好餓啊。”

一碗水餃,林池吃得幹幹淨淨。李豆蔻眨巴著眼睛問他:“好吃嗎?”

“好吃……我是說我媽的辣椒醬好吃。”林池卻賤兮兮地說。

李豆蔻費了老半天勁兒才終於把林池的屋子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她皺著眉頭看著蹺著二郎腿閉目養神的家夥,要不是他生著病,她真的想抽他一頓。

“好了,你看你現在也沒有幾分鍾就將它搞亂的本事,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