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南洋姐和原子彈(2 / 2)

很遺憾,這次因為日程安排太累,我們隻能在廣島和平紀念館所在的和平公園停留有限時間。這天風雨交加,不過這點風比起原子彈爆炸時的風算得什麼喲!原子彈爆炸時,隨著強烈的熱線與放射線的輻射,周圍空氣由巨大的膨脹而變成一股暴風,暴風先端有一股比音速還快的衝擊波,最大風速每秒可達四百四十公尺。爆炸中心的熱線溫度為三千度——四千度(鐵的溶點是一千五百度左右)。更不用說放射線的摧毀性力量!1945年8月6日上午八時十五分,廣島在瞬間化為焦土。我望著紀念館圖片上一個個燒壞的臉部和卷曲的軀體。我、不敢看,不忍看。在這樣的強烈刺激下,我難受得蜷縮起來。造成這些變形的人的是那些變形的心,變態的心!那些製造戰爭的人,他們的心靈也應該是一片廢墟!

紀念館樓前有一個慰靈碑,碑上刻著在原子彈殘害下已經查出姓名的十一萬三千個死者的名字,包括一些被炸死的美國兵的名字。世間高級動物中,隻有人類更善於自相殘殺。老虎不吃老虎,獅子不吃獅子。但是入類不斷地有戰爭,凶殺、殘害、破壞。日本每天的電視新聞裏,我們每天的國際新聞裏,世界總是叫人不得安寧。和平公園的慰靈碑上刻著,安息吧,不會重複過去的錯誤了。這隻是善良人的希冀,實際上類似的錯誤—直不斷,更大的錯誤不是沒有發生的土壤。

風雨中,和平公園裏依然是滿地的和平鴿。它們不怕雨嗎?當年廣島爆炸後二十分鍾到兩小時內下起了黑雨。雨水把放射能愈發地向四處散布,波及遠方。這些和平鴿莫非是死者的魂?所以它們冒著風雨也要站在紀急館的周圍,向所有前來。參觀的人執著地呼籲和平。

院裏的櫻花似乎為了強化這種氣氛,紛紛落下。我們來日本後櫻花盛開了,一大片櫻花樹象一大群穿著粉紅紗裙的芭蕾舞演員。若是綠樹叢中隻有一棵櫻花樹,又象是一群嚴嚴實實地穿著西服革履的紳士中間,站著一個穿著粉紅晨服的少女,愈發突出她的嬌豔。但此時的櫻花卻使我想起我讀過的日本女作家佐多稻子的散文《談花》。她寫到戰時她和女兒背著雜物趕路,路上連續遇到空襲警報,她實在走不動了,這時看見了路上盛開的八重櫻,她說。“生活這樣的艱苦,且來欣賞欣賞花兒的美吧。”和平公園裏的紛紛落櫻,不正是在提醒人類。不要再去踐踏,摧殘,毀滅美吧!

當我站在和平公園裏的時候,我更理解山崎朋子了。我明白為什麼事隔這麼久,她心靈的創傷卻不能平複。不過同時我又相信,她終有一天會以她全部的熱誠和力量來廣島采訪,寫出一部反映戰爭這個惡魔如何肆虐社會的報告文學。

是的,等下次我見到她時一定再問問她。她常來中國的。

日本不少記者願意往西方跑,她喜歡往中國跑。她的丈夫——日本兒童文學家上笙一郎對我說,他還想去敦煌,還想再去北京的琉璃廠呢。

琉璃廠?到了琉璃廠,就快到我北京的家了。我一下覺得和上笙一郎,山崎朋子更加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