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慷慨贛地

解讀江西

主持人的話:

關於當今江西,好評如潮,不時可見於中央到地方的各種媒體,我們的耳邊漸漸熱鬧起來。加上本地媒體上天天可見的“鶯歌燕舞”,我們可能開始習慣於這熱鬧,而且,一份贛人遺失太久的底氣正在這熱鬧中生發開來。這與昔日的江西——人們的耳邊幾乎清寂似古刹禪院,深秋曠野,亦構成一個可心的變局。

《解讀江西》一文,是近年來我所讀過的來自省外的文字中最長的一篇。它不同於一般的消息、通訊,記者們的寫作大抵是就事記事;又有別於一般的觀感、印象記,文人的寫作不乏浮光掠影。此文的作者張道剛先生,顯然有較好的經濟學素養和宏觀思維能力,幾個月前本觀察曾轉載他發表在《南風窗》上的《山西突圍》一文。此文則是他2002年9月間赴贛深入調查、感受後寫出,他以大量的統計數字為材料,貫之以學理性思考,循序漸進,直逼要穴,使之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解讀”。

在讀了我用E-mail傳過去的此文後,江西對經大學教授李建德先生以為一個外省作者對江西能夠寫到這份上頗不容易。而我在幾遍讀下來後,對於江西昔日被甩在“鍋底”的落後,有了一種可謂切膚入骨的害怕之感;對於江西大地上因人氣指數逐步奴升的這場巨變深感欣慰,並由衷感哨:贛人終於神爽氣邁,抓住了可能是這塊土地上的最後一次曆史性機會!

再一點感想是,要真正實現“江西在中部地區崛起”,我們的路還很長,走起來決不會輕鬆。在耳邊漸漸習慣熱鬧的時候,頭腦還得保持足夠的清醒。在我就要結束此段文字時,窗外傳來吹號敲鼓的哀樂聲,幾十個人的送葬隊伍,一襲白色披掛,堂而皇之地走著,一個月總有這麼幾次。窗外卻不是深巷陋路,更不是郊外村外而是道上車水奔流、兩旁高樓聳立的八一大道……

張道剛(安徽省人民政府研究室《決策谘詢》記者)

記者手記

★在到江西之前,我像大多數外地人一樣,對“江西在中部崛起”一說將信將疑,甚至認為其背後摻雜著某種炒作和“作秀”的成分。

★江西人少了暫時落後的拘謹與寒酸,多了渴望崛起的自信。這就是人氣,一個落後地區最為稀缺的資源。

張道剛

眼下,“崛起”一詞對於江西人來說,可謂耳熟能詳。

在到江西之前,我像大多數外地人一樣,對“江西在中部崛起”一說將信將疑,甚至認為其背後摻雜著某種炒作和“作秀”的成分。

這種懷疑不能說沒有足夠的出處:自改革開放以來,江西無論是GDP總量,還是人均GDP、人均財政收入和城鎮居民年人均收入,均處於華東地區和中部地區的“鍋底”。令江西人有著切膚之痛的是,一邊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個已被許多地區用濫了的千古絕句,出自王勃的《滕王閣序》,其版權屬於江西)的自慰,一邊是差距越拉越大的尷尬。一位江西的朋友曾無奈地對我說,近些年,江西的人才流失豈止是“孔雀東南飛”,連“麻雀都東南飛了”。

這樣貧窮落後的省份有什麼能量崛起?

然而,在江西調研期間的所見所聞,逐漸改變了我對江西的“偏見”。

先來看江西的人氣指數。

一位江西的官員告訴我,2001年南昌市拿出500萬元在中山路搞了個“亮化工程”,這在沿海發達地區本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事,亮燈的當晚,卻引來了幾萬人摩肩接踵、熱氣蒸騰的盛況。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令為政者心酸的現象?因為“九五”期間,南昌市幾乎沒有大的市政工程。一個小小的工程就使老百姓從身邊的變化中看到了江西未來崛起的希望,我們這些當官的還有什麼理由再讓江西的老百姓失望?

一位出租車司機問我:你是第一次來江西嗎?我點了點頭,他說,我們省裏和市裏的書記都是從沿海發達地區來的,本事可大啦,南昌城都快成了一片“大工地”。

一位大學教授對我說,以前江西的專家學者幾乎是不看江西的新聞,不說江西的事,頗有“哀莫大於心死”的意思。現在可好啦,不斷地參加各種有關江西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研討會,幾乎比美國總統小布什還忙。

江西人少了暫時落後的拘謹與寒酸,多了幾分渴望崛起的自信。

這就是人氣——一種落後地區最為稀缺的資源。

江西的經濟發展指標也正在從中部地區拉出一條類似於股市的陽線。

在江西調研的那幾天,我不斷地問:難道這就是我所感受到的江西?如果是,這一切變化又得益於什麼?

江西提出“在中部崛起”的背景

★說出自己落後需要一種勇氣,而敢於找出自己落後的症結,則需要一種氣度和智蔽。江西人大膽地捅破了這層紙。江西之所以提出“在中部崛起”一說,有粉深刻的背景。

★落後的數字背後,折射出的是觀念的落後,體製和機製的落後。

★有差距就有想像的空間、謀劃的空間、發展的空間乃至跳躍的空間。在進入新世紀的第一年,機遇之門再一次向江西透出縫隙。

近些年來,麵對來自周邊省份咄咄逼人的竟爭壓力,江西陷人了一種尷尬的境地。縱向比,江西可能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但是橫向比,別說與沿海發達地區相比,就是與中部地區的一些省份“論劍”,江西也多是甘拜下風。

說出自己落後需要一種勇氣,而敢於找出自己落後的症結,則需要一種氣度和智慧。江西人大膽地捅破了這層紙。

先來看江西提出“在中部崛起”前的差距。

與全國平均水平相比:從人均GDP來看,2000年,江西人均GDP為4851元,隻及全國人均GDP的68.5%,其絕對數的差距由1990年的506元擴大到2000年的2227元。江西人口占全國的3.3%,而GDP僅占全國的2.2%。2000年江西GDP總量居全國第17位,而增幅隻居全國的第23位。從經濟結構來看,2000年,江西第一產業的比重達24.2%,比全國高8.3個百分點,是全國農業比重最高的5個省區之一。第二產業占GDP的比重僅為34.8%,與全國平均水平的差距由1990年的10.4個百分點擴大到2000年的16.1個百分點。從人均財政收入來看,2000年,江西人均財政收入為269元,全國是1060元,江西比全國的差距由1990年的151元擴大到2000年的791元。從城市化水平來看,江西城市化率為27.6%,比全國低8.6個百分點。到2000年,江西城市人口超過50萬以上的隻有南昌市,其他10個市均未超過40萬。

與發達省市相比:2000年,江西的人均GDP為586美元,僅為上海的15%,浙江的39%,廣東的40%,江蘇和福建的41%。再拿引進外資來說,2000年,江西實際利用外資僅為3.28億美元,與外向型經濟較為發達的江蘇相比,隻及江蘇的5%1兩省間的比較差額從1990年的3.8億美元擴大到2000年的62.72億美元。

與中部地區省份相比:2000年,人均GDP,湖北為7188元,湖南為5639元,河南為5444元,山西為4937元,安徽為4867元,而江西隻有4851元,處於中部六省的倒數第1位,不及中部地區“老大”湖北的67%。

由此可見,無論在華東還是在中部地區,當時的江西都處於“鍋底”位置。江西省統計局綜合處處長彭道賓告訴我,在江西提出“在中部崛起”之前,隨著發展差距的不斷拉大,江西經濟在全國的位次逐漸後移,已從中等偏下滑人落後地區的行列。江西人均GDP、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進出口總額分別由1978年的第23位、第14位、第16位退至2000年的第25位;人均財政收入由第24位退至第27位。其中,經濟增長速度、第二產業占GDP的比重、工業企業經濟效益綜合指數和全員勞動生產率等重要指標都處於全國倒數第5位以內。

據《中國現代化報告2001》一書對全國各個地區進行的評估分析,江西第一次現代化實現程度為66%,比全國平均水平低7個百分點,排名第24位,處在第一階段的發展期,在全國屬於第一次現代化實現程度較低的10個省區之一,還需經過29年才能實現第一次現代化,比全國要慢11年。江西第二次現代化指數為27,排名第23位。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報告顯示,按江西目前的發展水平和發展速度,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時間是2053年,比全國要晚3年。

數字是枯燥的,但數字也最具真實性和直逼性。

也就在那時,江西周邊省份以及中部地區的一些省份可謂“亮點”閃爍,“高招”迭出,這更對江西造成一種擠壓。

遠的不說,就拿與江西毗鄰的浙江來看,2000年,這個人口與江西不相上下,而國土麵積遠遠小於江西,自然資源更不及江西的沿海省份,卻創造了驚人的經濟奇跡:2000年,GDP總量6024.3億元,人均GDP13461元,分別居全國第4位和第3位。而2000年江西GDP總量不到浙江的33%,人均不到浙江的39%。浙江城市化率已達48%,江西為27.6%。當時,浙江經濟民營化已達80%以上,區域性的“塊狀經濟”超過億元的已有500個,形成產值近6000億元,占全省工業總產值的一半。而江西民營經濟對GDP的貢獻隻占15%。此外,浙江的主要經濟發展指標大多以30%以上的速度遞增。這些數字的背後是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浙江和一個艱難爬坡的江西。

當時給江西以擠壓的還遠不止沿海發達地區。就中部六省來說,湖北正在打造高新技術產業帶,湖南提出工業化戰略,河南喊出“中部崛起看河南”,安徽以農村稅費改革為契機,激發農業的體製優勢,山西實施了“突圍戰略”。

守望這片熱土,江西曾承載過太多的沉重。

這些年,不能說沿海發達地區的經濟發展的“衝擊波”未對江西人的心理造成震撼,但這些猶如一顆投向湖麵的石子,在激起短暫的漣漪後,又複歸平靜。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江西就曾提出“縮小與東部地區的差距”的追趕戰略,可20年過後,差距不僅沒有縮小,反而拉大。遺憾的是,由於當時對造成差距的原因不甚明了,加之沒有可操作的具體措施支撐,這個誘人的戰略,也隻是讓江西人熱血沸騰了一次而已。

不知從何時起,經濟發達地區的人談到江西時,語言變得含蓄:“那是一片紅土地,有發展的潛力。”江西人在某些場合說到自己時,也用詞謹慎:“與沿海發達地區相比尚有較大差距。”

其實,落後的數字背後,折射出的是觀念的落後、體製和機製的落後。

江西自古農耕條件較好,素有“富農”之稱。也正因如此,過上溫飽生活之後,江西人小農意識的本性開始顯現,江西的農民滿足於“白米飯,紅炭火,老婆孩子熱炕頭,天上神仙不如我”的溫飽型田園生活,維係著“一群雞,兩頭豬,三畝地”的小生產格局。而這是與市場經濟為取向的改革格格不入的。

在發展戰略上,很長一段時間,江西在強調農業基礎地位的同時,忽視了工業主導地位的形成,尤其是溫飽問題解決後,未能及時實行戰略轉移。有人曾形容江西的官員是:“講農業講半天,講工業一支煙,講金融摸不著邊。”

這才是冰山的一角。梳理江西落後的症結,你會痛心地發現,江西人“官本位”意識之濃超乎人們的想像。“官本位”現象在全國都有,但江西一度特別嚴重。許多優秀人才流人了公務員係統,而沒有流向市場。江西的官員見了麵之後,常常第一句話就是:“最近挪了位子沒有?”而沿海發達地區的人見了麵肯定是間:“最近發了沒有?”兩種回答反映了兩種不同的價值取向。此外,江西的地方官員調換過於頻繁,沒有相對的穩定性,許多戰略得不到落實。有的地方官員屁股還沒坐熱就挪了位子,往往是“張書記栽桑,李書記挖塘”,搞短期行為和“政績工程”,發展戰略缺乏連續性。

在內外的雙重擠壓下,江西人越來越缺乏自信。

南昌大學教授、著名作家胡平告訴我,當時江西的官員,還有專家學者,去首都或是外地開會,越來越習慣於坐在後麵,極少發言,多是伸長耳朵靜靜地聽著別人的慷慨激昂,縱橫裨闔。久而久之,別人對江西便有了“不吵不鬧,不叫不到,不給不要”的印象。江西人一邊是冷冷的麻木,一邊又是幕燕釜魚般的焦灼。

也正是在這個大背景下,江西人苦苦地又久久地湧動崛起的渴望。

有差距就有想像的空間、謀劃的空間、發展的空間,乃至跳躍的空間。在進入新世紀的第一年,機遇之門再一次向江西透出縫隙。2001年12月,中共江西省第十一次黨代會鄭重地向全省人民提出“在中部地區崛起”的戰略目標,並把時間細分為三步走:第一步,在今後5年,各項綜合經濟指標在中部省份位次前移並力爭進入前列;第二步,用10年左右時間,基本實現工業化;第三步,到本世紀中葉,與全國一道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這就是後來江西人常掛在嘴邊的“崛起三部曲”。一時間,江西上下群情振奮。

江西人看到了江西未來的縷縷曙光。

從“請進來,走出去”到“崛起三部曲”

★對於相對封閉的江西來說,隻有剔肉挖骨的直逼性,才能起沉病於霍然。為此,孟建柱認為,江西經濟要實現跨越式發展,首先要解決的是思想觀念問題。

★江西浩浩蕩蕩“走出去”,抱回來的是一個個胖乎乎的“金娃娃”。

★從“走出去。請進來”到“井岡山會議”,再至“崛起三部曲”,可謂瓜熟蒂落。

2001年4月,來自上海的孟建柱擔任中共江西省委書記後,到基層轉了一圈,他發現,江西經濟的落後,最根本的在於思想觀念和思維方式的差距。比如,江西的土地資源比較豐富,但用地政策較死。而上海和浙江是人多地少資源貧乏,建開發區和工業園區所用土地要比江西難得多。上海人和浙江人卻開動了腦筋:征用土地不行,就租賃土地,租賃不行,就土地人股。土地指標用完了,就到東北租地種糧食,把人家的土地算作自己的耕地,然後再來建工業園區。反觀江西,一些官員惟上是從,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丟掉自己的烏紗帽。其實,“市場經濟的所有辦法在上海可以試的在江西也可以試”。再比如,江西沒有一條出省的高速公路,為啥?交通部門把權緊緊地抓在手中,認為修路隻能自己搞,生怕別人來吃“肥肉”……

為此,孟建柱認為,江西經濟要實現跨越式發展,首先要解決的是思想觀念問題。

如何解決?“請進來,走出去”的決策由此浮出水麵。這便有了後來為期三個月的“解放思想學教活動”。令人稱道的是,江西的這次“解放思想學教活動”在形式和內容上大膽創新,強調“跳出江西看江西,立足全局看江西”,以“請進來,走出去”的方式,蕩滌思想,更新觀念。

2001年5月10日,一場大規模的“請進來,走出去”解放思想學習教育活動,在江西拉開序幕。

與以往會議不同的是,這天動員大會的“主角”是現任遼寧省省長薄熙來。請薄熙來擔綱江西“請進來”活動的第一主講,足見江西高層決策者的良苦用心。在那天有上萬名官員參加的報告會上,曾被外界稱為大連市“三張名片”之一的薄熙來,介紹了大連經濟發展經驗,特別是經營城市的經驗,讓許多在場的江西官員茅塞頓開,原來自己天天生活的這個並不美麗的家園,打扮好了也是一個無價之寶。薄熙來的精彩演講被陣陣持續的掌聲打斷。

也就是從那天起,江西的決策者發出一個強烈的信號:以開放促改革,借助外力打開江西人的思想之窗。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後,各種經濟論壇、高層講座和研討谘詢活動火爆江西。一股股“思維旋風”勁吹贛都大地,其勢之猛、需求之熱、密度之大都出乎人們意料。中國加人世貿組織首席談判代表、外經貿部副部長龍永圖來了,上海市政府副秘書長黃奇帆(現為重慶市副市長)和浦東新區副區長周漢民來了,科技部副部長劉燕華和國家統計局副局長邱曉華來了……這些官員和專家學者的登堂開講,不僅使江西人大開眼界,也使江西的官員在如何利用資本市場、解決工業化過程中的資金籌措問題,以及怎樣盤活國有企業資產、從整體上搞活國有經濟等方麵,開啟了思路。現在江西的官員聽“周末專家講座”已成為一種時尚。基於此,江西的媒體稱“請進來”是一次“思維盛宴”,是打造新江西人的一場“頭腦風暴”。

與“請進來”相隨的是“走出去”。

自2001年下半年起,江西頻繁地“走出去”與廣東、上海、浙江、江蘇、湖南、湖北、福建等周邊省份和沿海發達地區進朽“親密接觸”,所到之處,勁刮“江西旋風”。

2001年7月10日,江西在上海舉行“招商引資項目推介會”。這是江西曆史上規模最大、陣容最強的一次招商活動。推介會展出了體現江西特色、具有較高投資價值的500多個項目,包括農業開發、參與國有企業改革與改造、旅遊開發、基礎設施等。最後,江西簽下了100個項目、100億元投資的大額合同。此次推介會不僅轟動了江西,而且還被外界稱之為上海的“江西旋風”。

2002年4月中旬,江西省委書記孟建柱、省長黃智權率黨政代表團考察了浙江。這一次,江西同樣收獲頗豐。在此期間舉辦的溫州洽談會上,江西引進浙江資金的合同額高達90多億元。僅2002年上半年,江西從浙江實際引進資金就達47.97億元,占江西實際引進省外資金的32%。難怪有人撰文稱江西經濟“泛浙江化”。然而,江西並未淺嚐輒止。緊接著,江西在全省布置學習浙江經驗,江西省委下發了《關於學習浙江經驗,進一步提高改革開放水平,加快經濟發展的意見》,江西省政府出台了相關配套的《關於進一步加快民營經濟發展的若幹意見》《關於深化省屬國有企業改革的若幹意見》《關於進一步加快工業園區建設,推進城市化進程的若幹意見》《關於進一步優化政務環境的若幹意見》四個可操作性的文件。就拿加快發展民營經濟這個文件來說,它提出了包括放寬民營經濟經營領域、放寬民營企業注冊登記限製、降低準人門檻、下大力氣解決民營企業融資難問題等在內的7個方麵28條新措施。

談及此舉,江西省政府副秘書長肖四如給我分析道:2001年,江西私營企業及個體工商戶隻有60.54萬戶,隻及浙江的33.9%;注冊資本275.62億元,隻及浙江的13.4%;納稅額6.24億元,隻及浙江的24.5%。此外,浙江經濟民營化率已達80%以上,而江西經濟民營化率隻有15%。由此可見,江西與沿海發達地區的差距主要差在發展民營經濟上。江西意欲加長民營經濟這條“短腿”。2002年上半年,江西省發展私營企業6000戶,新增從業人員9萬人,注冊資本52.4億元,同比分別增長82%,70%和1.53倍,分別居中部六省第1第2和第3位。

2002年8月,繼訪問浙江之後,江西省黨政代表團又訪問了福建,僅“閩江之行”就帶回了363億元“大單”。

有媒體說,江西浩浩蕩蕩“走出去”,抱回來的是一個個胖乎乎的“金娃娃”。

在為期三個月的“解放思想學教活動”之後,江西經濟發展戰略日漸清晰。

2001年8月份,江西省委、省政府在井岡山召開了一次全省上下較為關注的會議,會上,江西第一次有針對性地提出了“以大開放為主戰略,以工業化為核心”的戰略思路,以及“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的戰略分工定位。談及此戰略的背景,江西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餘樹清告訴我:提出“以大開放為主戰略”,是因為對當時的江西來說,開放比改革更重要,想通過開放來促改革;提出“以工業化為核心”,是因為工業化水平低一直是製約江西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提出“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是因為這是江西的比較優勢之所在。

也是在這次會議上,圍繞加快發展,中共江西省委出台了30條《意見》,省政府歸納出台了60條《實施辦法》。有人形容這“30條”和“60條”是招招“見血”。其可圈可點之處在於把管理重心下移,使決策指揮靠前,放權給企業,放權給縣市。隨後,江西省分兩批壓縮行政審批事項711項,占原有審批事項的63%,同時把省級建設項目審批權下放給市區。此外,對設區市財政上解、土地出讓金上交、支持貧困縣財源建設等幾個方麵做了調整,省向市縣讓出了近7億元。

江西人後來說,過去的解放思想是在一個圈子裏,現在是反過來,畫了一個圈,圈外的東西都可以搞,這樣思路就豁然開闊了許多。

從“走出去,請進來”到“井岡山會議”,再至“崛起三部曲”,可謂瓜熟蒂落。2001年12月,中共江西省十一次黨代會提出江西在中部崛起的戰略目標,並把崛起時間細分為“三部曲”,其中第一步,是用5年時間直逼中部地區“第一方陣”的湖北、湖南,使“第二方陣”的排位重新“洗牌”,明確了在中部六省“進三爭二”的趕超目標。在發展戰略上,提出“以大開放為主戰略,以工業化為核心”,替代20年來沉迷於“畫好江西的山水畫”、“在山上再造一個江西”、“把江西經濟大廈建立在農業基礎上”的農業興省戰略;在對外開放的戰略定位上,江西甘當配角,提出了“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積極融人“長三角”和“閩三角”的產業分工定位。

江西從失落中找回了自信,從崛起中看到了希望。

解析江西的“田忌賽馬術”

★如果江西不使出“殺手銅”,新一輪的產業梯度轉移將會掠江西而過,到那時,江西將是兩手空空如也。

★當江西人換一種視角和觀念審視腳下的這塊土地時,發現了自己的比較優勢所在。

江西有什麼?換句話說,江西在區際間競爭中的最大“底牌”是什麼?

近些年來,中部地區一度處於“東西夾擊”的尷尬境地:一方麵,中部與東部的差距急劇擴大,中部缺乏東部的開放優勢。另一方麵,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中部少了西部的開發優勢。在國家發展戰略重點呈“H”狀分布的態勢下,中部地區該如何“劃好中間這道橫”?

對此,江西省委書記孟建柱有著一番獨特的理解:有人說,中部是“不東不西,不是東西”。表麵上看,中部地區被忽略了,但東西部開發開放的態勢,給中部帶來了左右伸展的空間。因此,從這個角度看,中部不是“東西夾擊”,而是“左右逢源”。

這種判斷是睿智的。

經濟發展中區域梯度差異的存在和轉化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中普遍存在的規律。梯度差或位差就是發展的機遇與空間。20世紀80年代,沿海地區曾成為承接港台地區和日、韓、新等發達國家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的基地。現在沿海發達地區為了產業升級的需要,又將部分勞動密集型產業向內地轉移。而江西可利用區位優勢、低成本優勢和環境資源優勢,做沿海發達地區產業梯度轉移的“接力手”。此外,現在發達地區糧食市場已經放開,這又為江西的農副產品打入沿海市場提供了空間。因此,可以成為其優質農副產品的供應基地。這也是江西在一種更為廣闊的領域進行分工,即做經濟發達地區的“糧倉”。

而江西省省長黃智權說得更加直白:中國加人WTO後,海外技術與產業的轉移也將改變過去隻投向沿海的局麵,跨國公司一定會在中國內地與沿海間進行重新布局。這對江西乃至中部地區而言,也是機遇。也就是說,江西若要加快發展,必須在國際分工、國內分工、東南部沿海發達省市分工中找準自己的定位,借勢發展。

換句話說,如果江西不使出“殺手銅”,新一輪的產業梯度轉移將會掠江西而過,到那時,江西將會是兩手空空如也。

正是基於這種判斷,“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的戰略定位“浮出水麵”,並在2001年8月的“井岡山會議”上首次“公開亮相”。“三個基地”就是把江西建設成為沿海產業轉移承接基地,優質農副產品的供應基地、勞動力輸出基地;“一個後花園”即沼海地區群眾旅遊休閑的後花園。這個戰略定位一經披露,頓時引起了社會各界人士的廣泛關注。

中國有一句俗話,叫“寧當雞頭,不當鳳尾”。江西主動甘當配角的“低姿態”戰略定位實屬少見。有人說,江西的這個定位不夠“高”。而江西的決策者卻不這麼看。他們認為,這個看似比較低的定位,卻適時地捕捉分析了江西所麵臨的機遇,這就是東部沿海發達地區與江西有著極大的互補性,通過與東部的經濟合作,以及對沿海產業的接替,可以使江西在擔當配角的過程中求得更大的發展。並且,這一定位在有利於發揮江西比較優勢的同時,也符合江西現階段的省情。它表明了江西參與全球分工要有一個漸進的過程,首先要與沿海發達地區接觸,而且要甘當配角,體現了現階段江西可以有所為、可以大有所為的產業領域和產業發展層麵。因而,孟建柱說:江西與沿海的關係,他們是主角,我們是配角。

當江西人換一種視角和觀念審視腳下的這塊土地時,發現了自己的比較優勢所在。江西的“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的戰略定位,也正源自於江西特殊的區位優勢和明顯的比較優勢。

先來看江西的區位優勢。

從區位上看,江西位於長江中下遊南岸,東鄰浙江、福建,南連廣東,西接湖南,北毗湖北、安徽,與武漢南京、上海、深圳、港澳等中心城市相鄰近。也就是說,江西處在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閩東南三角區這三個最具活力、最富饒的核心區的輻射交叉點上,是上海、浙江、江蘇、廣東、福建四省一市的共同腹地。從交通條件來看,江西至上海、廣州、香港的航空時間大約都是1小時,京九鐵路穿境而過,江西正在打通全部出省高速公路。可以看出,這種區位優勢和交通條件為江西承接三個經濟最發達地區的輻射,並為其配套服務提供了比其他省份更好的地理條件。

再來看江西的低成本優勢。

說起低成本優勢,江西人稱之為“三低一高”。首先是江西土地、水電的價格比其他省份低,加之勞動力成本低和原材料成本低,因此基礎設施建設費用也較低。比如,在江西修建高速公路,每公裏2000萬元就夠了,在浙江和廣東修建,都超過4000萬元,在上海修建,超過6000萬元。江西的基礎設施建設成本隻有一些省市的1/2到1/3。同樣的道理,上海的廠房每平方米要700多元,還要加上地價,而江西隻要350多元。其次是江西屬欠發達地區,職工收入水平低和相對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導致勞動力價格低廉。江西的人均工資隻有上海的1/3,隻有廣東和浙江的1/2。因此,勞動力成本低是江西吸引海內外投資的一個重要籌碼。第三是原材料成本低,江西建築材料相對東部沿海地區來說,黃沙、水泥等價格較低,而且礦產資源比較豐富,金屬礦產人均占有量在全國名列前茅。顯然,江西的“一高”,就是投資回報率高。

如果說前兩種優勢隻是明顯而不獨特的話,那麼江西的環境和資源優勢可謂得天獨厚。

從自然察賦來看,江西生態環境優越,自然生態條件較好,其區域生態水平在全國居第6位。江西森林覆蓋率達60%,居全國第2位。江西境內的郡陽湖是中國最大的淡水湖,其麵積相當於整個上海市,達5100平方公裏,而且沒有汙染。此外,江西還有豐富的以紅色、綠色、古色而著稱的“三色”旅遊資源。這一切使江西充當東南沿海發達地區的後花園具備了現實的可能性。

有了“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的戰略定位,江西人豁然開朗。基於“甘當配角”的定位,江西的許多市縣實施了戰略轉向。加毗鄰浙江的上饒市提出“掉頭向東,麵向沿海,接軌浙江”戰略,意欲成為浙江產業轉移的重要基地。過去一度被江西人視為“劣勢”而難以啟齒的“三大優勢”,如今成了吸引投資者的有效籌碼。短短幾個日的時間,“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的戰略效應開媽顯現,拿招商引資來說,至2002年底,江西引進外資55億美元,同比增長了68%,增速列全國第2位,引進省外資金183億元,同比增長了1倍以上。與此同時,一批國際知名的跨國公司也紛紛踏進江西的大門,江西正在成為外商投資的熱點地區。

這就是江西以比較優勢取勝的“田忌賽馬術”。

江西為何提“工業化核心戰略”

★江西把“以工業化為核心”置於發展戰略的首位,是睿智而艱難的抉擇。

★多少年來江西一直沉迷於“畫好江西的山水畫”、“在山上再造一個江西”、“把江西經濟大廈建立在農業基礎上”的農業興省戰略。在這樣的背景下,工業自然難逃落後的劫數。

★江西省省長黃智權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如果江西的工業能占GDP的50%,那就標誌著江西崛起了。

在工業化的進程中,江西是個後來者。江西的戰略構想是這樣描述的:以工業化為核心,以大開放為主戰略,以體製創新和科技創新為強動力,大力推進農業產業化和農村工業化,加快推進城市化和城市工業現代化,不失時機地推進信息化,全麵提升綜合競爭力。

字數不多,但主次分明,“褪褪敲到鼓心”。從中可以看出,江西把“以工業化為核心”置於發展戰略的首位,是睿智而艱難的抉擇。

為什麼提工業化而不是知識經濟?顯然,在知識經濟已現端倪的今天,這個提法不夠“響亮”、孟建柱是這樣理解的:江西還是一個以農業經濟為主的省份,工業的比重占GDP的1/4都不到,可以說,江西最為緊迫的是要補上工業這一課。試想,沒有工業的發展,怎麼進入知識經濟社會?若要一步跳到知識經濟,就可能產生“空殼經濟”的現象。因此,江西在中部的崛起,關鍵是工業的崛起。

江西之所以把“以工業化為核心”放到戰略的突出位置,源自於江西的工業之痛。

江西省社科院資深研究員阮正福告訴我:很長一段時間,江西在強調農業基礎地位的同時,忽視了工業主導地位的形成,尤其是溫飽問題解決後,未能及時實行戰略轉移。就是到了20世紀如年代中期,江西提出的工業發展思路也僅局限於“大力發展食品加工業”。由手農業資源環境的優越,大多數江西的官員感到抓農業比抓工業更為得心應手。可以說,多少年來江西一直沉迷於“畫好江西的山水畫”、“在山上再造一個江西”、“把江西經濟大廈建立在農業基礎上”的農業興省戰略。在這樣的背景下,工業自然難逃落後的劫數。

由於工業的落後,一係列問題和矛盾都由此派生出來。例如:工業落後,則農業產業化經營缺乏主導力量,農產品難以轉化,農業的產業鏈難以延長,小生產與大市場的矛盾難以解決;工業落後,小城鎮沒有產業支撐,就會陷人“空城”乃至“死城”,進了城的農民又會返回鄉村,農村剩餘勞動力的就地轉移就會成為一句空話。

多年來,江西的企業規模偏小,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隻占到企業總數的1.3%,大型企業數比全國水平低1.9個百分點,企業年銷售收入超過10億元的隻有11家,企業盈利水平排全國26位。江西還沒有一個企業進入國家120戶重點扶持名單,進入512戶重點扶持的企業也隻有10戶。由於企業規模小,使工業行業專業化程度低,江西尚沒有一個工業行業的集中度達到70%。

此外,江西的工業結構也不合理。2000年,輕重工業之比為41.5:58.5,而在重工業內部,又以低附加值的原材料工業為主。更為重要的是,江西工業投人不足,如2000年,工業基本建設總投資和更改投資僅相當於中部六省平均數的48.6%和48.9%。

經濟現代化的實質是工業化,工業的落後,必然導致整個經濟的落後。南昌大學經濟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黃新建給我分析道:2000年,江西第二產業占GDP的比重為35%,比全國平均水平低16個百分點,處於全國倒數第2位。2000年,江西人均GDP比全國少2235元,主要是人均工業增加值隻有1301元,僅為全國的41.6%。江西的人均工業增加值在中部六省最低,比排在第1的湖北少1866元,比排在倒數第2的安徽少533元。工業對GDP的貢獻率僅為26.7%,比全國低17.56個百分點,工業對財政的貢獻率為27%,比全國低17個百分點。

從通常衡量工業化水平的6項指標看,2000年,江西人均GDP為586.6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51.9%,製造業占GDP比重為4.9%,也就是說,這三項指標處於工業化初期末;機械工業占製造業比重為11.7%,機電產品占製造業比重為8.12%,城市化水平為27.6%,也就是說,這三項指標處於工業化中期的初級水平。按此分析,江西正處於工業化初期末,並正在向中期轉變。

工業化中期是個什麼概念?若按經濟學家的說法,則是一個地區經濟加速發展時期。江西的決策者沒有理由在這個關節點上拒絕唾手可得的誘惑。那麼,江西人不禁要問:工業的崛起能擔當江西從中部崛起的重任嗎?

彭道賓給我算了一筆賬:根據中部六省“十五”規劃的GDP增長率和人口增長率測算,5年後,湖北、湖南、河南、安徽、山西、江西的人均GDP分別為10016元、8450元、8122元、6907元、6829元、6711元。也就是說,5年後在其他省份不趕超的情況下,江西還是處於末位。

顯然,這是江西人難以接受的狀況。那麼江西在中部崛起的出路抑或空間在哪裏?江西的決策者把目光投向了工業。也就是說,江西在中部的崛起首先是工業的崛起。

彭道賓又給我算了一筆賬:若要超過河南、安徽和山西,進入前3位,江西2005年人均GDP必須高於8122元,5年內GDP總量增速需達到12.6%以上。其中第二產業年均增長15.7% ,第二產業增加值達到1453億元。若要超過湖南進入第2位,江西2005年人均GDP必須高於8450元,5年內GDP總量平均增速需達到13.5%以上。其中第二產業年均增長16.6%,第二產業增加值達1511億元。

這是江西人最願看到的“進三爭二”的勝局。

為此,江西著手加長工業這隻“短腿”:先是以大開放來促招商引資,後具體解決“發展民營經濟、國有企業改革和工業園區建設”的製度和政策障礙。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些政策措施少了空洞,多了“含金量”和可操作性。就拿“關於工業園區”建設這個文件來說,就有36條具體措施,並且條條可用。如今江西省已有110個工業園區,招商引資項目中有60%在工業園區內。

僅僅一年過後,江西從“工業化核心戰略”中嚐到了甜頭:2002年上半年,江西GDP增速是9.6%,比2001年同期增長了1.6個百分點,居中部六省第3位,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累計增長率達15.03%,居中部六省第3位,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達40.8%,居中部六省之首。此外,2002年1至8月,江西實際利用外資金額6.7億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長3.9倍,實際利用內資近200億元。其中南昌實際利用外資2.4億美元,同比增長22.5倍。據經濟專家預測,2002年江西實際利用外資可達10億美元。與此同時,江西的新增企業數成倍增加,南昌市有時一天要增加40個企業,僅贛州市去年就增加了近700家企業。

正如江西省省長黃智權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所說,如果江西的工業能占GDP的50%,那就標誌著江西崛起了。

★江西的崛起,對中部其他省份來說具有極大的區域鼓動性。

江西的崛起,對中部其他省份來說具有極大的區域鼓動性。解讀江西,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暫時的落後並不可怕,關鍵是要有正視落後的勇氣,有不甘落後的精神,有甩掉落後的行動。江西能做到的,中部其他省份也同樣能做到。而有時簡單到僅僅是換一個思維角度。

江西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餘樹清告訴我:回過頭來看,隨著大開放的推進,江西一些深層次的體製問題開始凸現出來。言下之意,江西在不斷提高開放水平的同時,改革已成為“頭號工程”。在此之前的種種跡象已表明了餘樹清的這個判斷並非揣測。如此前出台的“關於學習浙江經驗”的文件,就可從中看出改革的色彩較濃。2002年4月,江西又適時啟動了“塑造江西人新形象”工程,即塑造“求新思變、開明開放、誠實守信、善謀實幹”的新形象,江西人把它俗稱為“十六字工程”……

對於江西來說,這個工程又給江西在中部崛起賦予一種怎樣新的內涵?我得深長思之,眼下可以看清楚的是,江西正在中部崛起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我們祝福江西。

“出門俱是看花人”

——盤點江西2002(上)

主持人的話:

2001年9月,《江鈴都市新觀察》開張之日,作為主持人的我寫下了如是的文字——

“麵對新一任的省、市委書記執掌帥印的幾個月裏這片土地上發生的少見的異動……我注意到,身在校園、大院裏的知識分子、幹部們,則在欣喜之餘,還存有幾分冷靜,他們深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亦有人扳著指頭算過,20年來,江西的思想攪動,已經發生過五六次了,他們不無擔心:這一次‘紅旗到底能打多久?’”

“雖然,時下我還不能斷定這出戲是否會一路演得轟轟烈烈而又紮紮實實,並在威武雄壯聲中以一根令粉人大解氣大揚眉的大陽線而告終,但現在可以說的是-公元2001年,由幕春到初夏,由初夏至金秋,在一向寂寞慣了的江西,在古人設郡時就祈願為‘昌大南疆’的南昌,這是一段不同尋常的日子,饒有意味又極富能量的季節轉換。而生長於斯的四千餘萬贛人,正在見證一場大戲。”

寫下這些文字時的心境,憂如昨日。幾乎剛剛還紅橙方嫩,紫蟹初肥,轉眼間就是一年多的時光在五指縫裏淚淚流失。馬上又是春節了,抖去身上的雪花,一個山溫水軟、桃粉竹綠的盈盈江南就在我們的眼前。現在,“紅旗到底能打多久?”的擔心大抵可以渙然冰釋,四千餘萬贛人見證的一場大戲到底唱得如何,做功怎樣,也可以說道一番了。

2002年11月4日本觀察發表了安徽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張道剛先生的《解讀江西》,我屢屢聽說登有此文的兩個版麵被不少讀者所收藏。此文標誌著昔日國人印象裏一個保守、老實、清貧、深困曆史與文化尷尬的江西,在2002年裏竟有了重新解讀的必要;還意味自破千年老身、立誌要以美少年的姿影崛起於中部的江西,已經引起外部世界的充分關注,毗鄰地區的高度警覺……

此後,我便想請本土人士也盤點一下江西。因為發展經濟為當今第一要務,必然會著重經濟層麵,我請來訪談的是兩位經濟學家,在本期的是汪玉奇先生。打從上個世紀80年代末起,我們每有接觸,我就發現他對於江西和江西發展的熱情與激情,濃重得幾乎就是丟進冰水裏也會“嗞嗞”地冒出霧氣。就在90年代的五六年間,朋友中有南下下海者,有北上奔仕途者,社交空間和麵積塌陷之中的他,日益寂寞裏卻死守著他的一張為江西改革開放鼓與呼的“鐵嘴”的位置——我曾經將此喻為“寡婦守節”,他曾經自命為“子規夜半擾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近兩年來,擾如閘門大開,洪波迭湧,自然他的鼓與呼遍及贛水上下,都湖兩岸,真是噴吐著淋漓,一展了酣暢!

對於我們這樣一塊原來人心低迷少有溫度的土地,玉奇的熱情與激情難能可貴。對於江西誓言要崛起於中部的偉業,冷靜與不斷地自我叩問亦不可或缺。下期邀請李建德先生的訪談,當偏重於後者。我想,在這冷熱視界的參照之中,讀者將可能比較全麵地領略我們共同走過的不平凡的2002年,還有讓我們為之嘔心瀝血、牽腸掛肚的一個在新世紀裏跳出來叫板的江西,一個身上不無種種軟肋的江西……

★江西2002年的國內生產總值是2450億元,比上年增長10.5%,這是江西自1998年以來第一次實現兩位數的增長速度。這個兩位數是一個靠得住的兩位數,是一個經得起曆史檢驗的兩位數。

★江西完全具有在中部六省中經濟位次前移的可能性。江西去年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已經超過了安徽,現在在中部,他們是第6位,我們是第5位。

汪玉奇(江西省社科院經濟研究所所長,研究員):每一個江西人都是江西跨人新世紀兩年以來發生曆史巨變的見證人,大家都以自己最深刻的親身感受見證了這一預示著江西在新世紀中必將發生更為深刻的變化和發展的過程。

江西2002年的國內生產總值是2450億元,比上年增長10.5%,這是江西自1998年以來第一次實現兩位數的增長速度。這個兩位數是一個靠得住的兩位數,是一個經得起曆史檢驗的兩位數。

為什麼這麼說?我想用幾個相關的經濟景氣指標來證明:

第一,江西2002年的工業用電量增長了11.1%,這個增長幅度與江西的工業增加值增長15.89%基本上是匹配和對稱的,這足以說明沒有工業的快速增長就沒有工業用電量的增長。

第二,江西近年來固定資產的投資增長幅度是40%,高於全國平均數近20個百分點,是全國各省區裏增長幅度最大的一個省,這麼大的固定資產投資必將有力地拉動經濟的快速增長。

第三,江西2002年的財政總收入是230億元,增長幅度達到了17%,如果沒有經濟的快速增長,不可能有財政這個綜合反映經濟形勢指標的良性化。

汪玉奇

第四,2002年江西的貨運量指標、客運量指標、移動電話業務量指標,這些反映人流物流、信息流,具有經濟景氣意義的指 一標增長幅度都在兩位數以上。

所以我說10.5%的增長速度是靠得住的。

這個數字至少說明了三點:

第一,省委、省政府在解放思想學習教育活動中,集中全省人民的意誌和智慧所探索出的加快江西發展的新路子是科學的、正確的。這條新路子的核心就是遵循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走工業化的道路,堅持以工業化為核心推動江西的經濟發展。同時,省委、省政府又敏銳地捕捉到經濟全球化給中國、給沿海地區、給江西所帶來的發展機遇和發展動向,果斷地決策江西要通過參與區域分工,進而參與國際分工,因而提出要把江西建成“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實施大開放的戰略。為什麼江西去年的固定資產投資增長幅度會達到40%?其中有兩個組成部分非常重要,一是實際利用外資達到11億美元,突破了江西20世紀90年代以來每年在4億左右徘徊的局麵;二是江西2001年實際利用省外資金達到380億元,比上年翻了1.2倍。這兩塊就是我們固定資產增長幅度的主體部分,所以江西的大開放取得了明顯業績。

第二,江西完全具有在中部六省中經濟位次前移的可能性。江西的總體水平在中部六省中長期處於下遊,以2000年國內生產總值為例,江西的人均GDP值是4851元,排在第6位;安徽排在第5位,比江西高出16元;排在第4位的是山西,高出江西86元。江西雖然落在這兩省之後,但是差距並不大,不像與上海、浙江的差距那麼大。隻要我們的發展思路對頭,隻要我們發奮圖強,隻要我們形成一股銳氣、朝氣和人氣,我們完全有可能迎頭趕上。江西2002年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已經超過了安徽,現在在中部他們是第6位,我們是第5位。

第三,學會開放的最好的途徑就是大開放。江西是一個傳統農業文化、自然經濟積澱非常深厚的地方,這塊土地上的人們熟悉自然經濟,熟悉傳統農業,習慣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至於怎麼興辦工業園區,怎麼運作資本,怎麼經營城市,在這方麵和江浙一帶比,與頭發幾乎都是天線的溫州人相比有很大差異。要改變這種文化狀態的最好辦法就是開放,開放本身是一所大學校。江西老表在這一年中學會了開放,大量的外資和省外企業在江西各級幹部的精心運作下,浩浩蕩蕩地進駐了工業園區。現在全省有118個工業園區,進駐了4800個企業。這標誌著我們對外開放的水平上了一個不小的台階,這是一種非常寶貴的文化資源,智慧資源,比資金的資源更有價值,更有意義。

所以,這個10.5%令人鼓舞,令人振奮,令人對江西的未來充滿信心。

★這種自由感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現在沿海地區的時候,我們曾羨慕不已,並常常為自己在精神上幾乎被捆成個粽子而扼腕長歎,痛心疾首,唉聲歎氣,而今天終於有了一種幹事的安全感。

★東風正吹臨江西這片土地,可以說是“東風吹來滿眼春”,也可以很自豪地說是“出門俱是看花人”。

對江西2002年的經濟形勢,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跨度、多層次的評說——

3月份全國“兩會”期間,江澤民同誌到江西代表團參加了討論。他在聽取了江西的工作彙報之後說,“這一年來江西發生的變化,使我感到無比的高興”,黨的領袖用“無比的高興”來肯定江西的工作令人興奮。

6月份,朱榕基同誌到江西視察,他說:“江西一年多來所取得的成績是了不起的成績。”人們記憶中,這位劍眉高揚、不苟言笑的國務院總理是很少使用“了不起”這種褒獎詞彙的;

8月份,李瑞環同誌視察江西,他說,“江西的變化比我想像的要更大、更好。江西的觀念新,路子對,班子好,發展快”。

這是黨和國家領導同誌對江西工作的肯定。

在這一年間,我至少接觸了50位縣委書記和縣長,他們是怎樣表達自己對江西的看法呢?概括起來是“思路更明確了,信心更充足了,做事更有安全感了”。他們非常強調“做事更有安全感”這一點,他們覺得有一種思想掙脫了計劃經濟的束縛、掙脫了自然經濟的束縛、掙脫了“左”的思想束縛的自由感,有一種放開手腳幹事業的自由感。

這種自由感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現在沿海地區的時候,我們曾羨慕不已,並常常為自己在精神上幾乎被捆成個粽子而扼腕長歎,痛心疾首,唉聲歎氣,而今天終於有了一種幹事的安全感。我覺得他們的這種感覺表達得非常好,非常到位。

在這一年中,我作為江西的居民和江西的學者,也同許多左鄰右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在一起,同許多學者在一起,他們的感受又是什麼呢?

江西自近代以來,在整個中國的經濟格局中一路下坡,一路衰弱,整個20世紀的100年對江西來說是不輕鬆的,為此江西的知識分子許多年來深感憂慮。但這一年多裏贛地人心為之一振,人氣為之變旺,江西的曆史由此翻開了新的一頁,這是知識分子講得最多的話。

這一年裏有三個老百姓講的話給我的印象最深。一個鄰居告訴我,現在親戚到南昌來有地方可看了,紅穀灘、青山湖、象湖風景區、天香園……沒有一兩天真是轉不完。一個市民在洪都北女僧拓賽工程開始時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可以忍耐三個月的交通不便,因為三個月以後會有一條寬闊的馬路,但原來讓我們忍耐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還有一個老百姓,麵對2500塊錢一平方米的江中花園的房子,他竟然非常果斷地決定買下。他說南昌的房地產還會再漲,現在買房子合算。這表現出一個老百姓對南昌發展的良好心理預期。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這個10.5%是一個振奮人心的10.5%,是一個得到社會各界認同的10.5%。

在評價這個10.5%的時候,我覺得這個10.5%絕不僅僅是一個年度性、爆發性的結果,其中還包含著許多經濟亮點,需要我們認真地進行分析。

第一,2002年江西全年的經濟增長是逐季度攀升攀高,江西以往的經濟增長往往是前高後低,前兩個季度增長速度比較快,後兩個季度增長速度比較慢,或者上下波動,起伏不定,而2002年的逐季度攀升攀高表明江西的經濟正在進入一個良性循環的快速增長軌道。380億人民幣的省外資金和11億美元的外資進入江西,在118個工業園區形成4800個項目。隨著其相繼竣工投產,便會不斷地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

第二,2002年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統計資料,我對此非常欣賞,非常驚喜。2002年江西的國有投資所占比例是44%,增幅是17個百分點,而民營投資占36%,但增幅是20個百分點,江西曆史上民間投資的增長幅度第一次超過國有投資的增長幅度,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轉折點,說明所有製結構在江西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我相信隨著民間投資的不斷擴大,將會給江西帶來更多、更新的經濟增長點。

第三,2002年的經濟增長點大量來自於基礎設施建設和工業園區建設。基礎設施建設最引人注目的是“天”字形高速公路網絡全麵動工。12月28日梨溫高速公路全麵開通,《江西日報》為此做了一個很好的題目《我們離浦東更近了》,非常形象地點破了梨溫高速公路開通對於江西的意義——我們離沿海更近了,我們離經濟全球化更近了,我們離國際分工與合作更近了。再一個亮點就是工業園區建設,沿海地區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成功經驗就是工業園區成功地支撐了經濟的快速增長,所以隨著江西一批工業園區的成功開辦,必將對江西長遠的發展產生一係列積極影響。

第四,農村經濟的增長形勢是好的。在工業化過程中,最怕的有兩點:一是汙染,以犧牲生態環境而發展工業;二是農村經濟萎縮。如果這兩件事情江西沒有回避或者製止,那麼工業化就是失敗的。西方國家走過的老路是先汙染後治理,結果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江西在工業化過程中,農村經濟並沒有萎縮,2002年江西農民人均增收102元,出現了工業化過程中農業相應增長的比較協調的局麵,增幅在4.6%左右,是近幾年來農民純收入增長幅度最高的一年。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這個10.5%是頻頻閃動經濟亮點的10.5%,是使我們對未來充滿信心的10.5%。

一年多前,《江鈴都市新觀察》開張伊始,我在接受胡平先生訪談的時候,曾使用“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的名句,而現在東風正吹臨江西這片土地,可以說是“東風吹來滿眼春”,也可以很自豪地說是“出門俱是看花人”。所以,一年後當我們盤點江西的時候,我要表明的第一個觀點就是為這個10.5%而歡呼。

★中部地區的經濟博弈,中部各省之間的相互追趕,將是中國區域經濟增長過程中一部非常好看、非常有聲有色的大戲。

★如果江西這十年能像去年一樣保持10%左右的增長速度,後十年隻要保持8%左右的增長速度,到2020年就能與全國同步實現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3000美元的發展目標。

2001年12月,中共江西省第十一次黨代會上提出了“為實現江西在中部地區崛起而奮鬥”的發展綱要。

曆史上中部地區是由11個省區構成的,在改革開放的曆史過程中,中部地區已演變成六省區的概念,即:山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原來劃在中部地區的內蒙古自治區和陝西省,在中央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時,已劃為西部省份。原來劃歸中部地區的黑龍江和吉林,在中央實施沿海沿邊大開放戰略時,也已劃歸東部。最有趣味的是廣西壯族自治區,因為靠海,所以東部大開放的時候,它劃為東部;但它又是一個少數民族自治區,中央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時,它又劃為西部,所以有人笑侃廣西是“忽東忽西”,“能東能西”。

現在的中部隻有六個省,人口總量占全國人口總數的25%,國土麵積占中國國土總麵積的10%,經濟總量占中國經濟總量的27%。你看看,10%的國土麵積養育了25%的人口,生長出27%的經濟總量,可以說這裏的人們是勤勞的,這裏的土地是肥沃的,這裏的大自然賦予是豐饒的。中部地區是中華民族的風水寶地,又是中華民族文明的搖籃,盛產最完整、最發達、最古老的農耕文化。同時,中國共產黨曾在中部地區書寫下自己早期搏擊風雲、氣壯山河、可歌可泣的曆史。

所以,我以為江西提出“實現在中部地區崛起”是一個非常精彩的口號,既表現出一種對曆史的責任感,也表現出江西在中部地區改寫自己落後曆史的使命感。

中部六省的經濟發展水平有高有低,但是高低懸殊不大。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之間的經濟較量是重量級與輕量級之間的較量,按照奧林匹克的競賽規則,它們是不在一個場地進行比賽的,而中部六省則大抵是在同一個起跑線,在同一個賽場、同一個規則下進行經濟角逐。因此中部地區的經濟博弈,中部各省之間的相互追趕,將是中國區域經濟增長過程中一部非常好看、非常有聲有色的大戲。

可以這麼說,在這場戲中誰改革開放的力度最大,誰的經濟發展得最科學,誰動員的人氣最充分,誰凝聚的人心最集中,誰就可以在中部地區出類拔萃,鴻運當頭。是否可以這麼說,中部地區是很能檢驗決策者決策能力的地方,是很能檢驗當政者組織、動員群眾的能力的地方。一句話,中部地區是可以檢驗政治家的地方。

同樣,中部地區也是最能檢驗一個地區思想觀念、文化傳統是否走出曆史困境,擺脫曆史沉重羈絆,走向現代化的地方。中國古代有“逐鹿中原”的說法,而我們現在可以說,笑看中國新世紀改革開放風雲,中部逐鹿是一個大舞台。

江西實現在中部地區崛起的戰略由三個目標構成,一是“十五”時期實現主要經濟指標在中部六省中位次前移,現在是“十五”時期的第二年,形勢是喜人的;二是到2010年基本實現工業化;三是到2050年與全國同步實現現代化,這是實現真正崛起的時候。

江西“實現在中部地區崛起”的口號,與黨的十六大提出的“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是完全銜接的。2000年全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800美元,江西當時隻有近600美元,比全國低了25%。20世紀80年代初,鄧小平同誌在講到中國經濟發展水平比較落後的時候,曾說過“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們現在建設的是不夠格的社會主義”。我借用小平同誌的這一表述方式:2000年的江西實際上也是一個不夠格的小康水平。江澤民同誌說我們現在的小康水平是低水平的、不全麵的、發展很不平衡的小康水平,他的這三點評價完全適用於江西。

江西要在2020年與全國同步實現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3000美元的發展目標。就必須要有一個發展速度高於全國平均增長速度的時期,以縮短我們與別人的差距,打牢我們的發展基礎,進而與全國同步達到小康水平,我認為這個關鍵的階段就是江西崛起的前兩個目標,即:“十五”時期實現江西的主要經濟指標在中部六省中位次前移,2010年基本實現工業化。

我測算的結果是,如果江西這十年能像2002年一樣保持10%左右的增長速度,後十年隻要保持8%左右的增長速度,到2020年就能與全國同步實現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3000美元的發展目標。

所以,江西的崛起事關江西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發展大局,這一階段是江西全麵走向小康社會,創造幸福生活和美好未來的關鍵階段,我們一定要在全省營造一個思崛起、謀崛起、促崛起、為崛起的濃厚社會氛圍,這是江西在新世紀最重要的亮相,也是江西在新世紀的頭20年中最重要的任務。

★孟書記在這個時候要大家讀這本書,實際上是要大家思考如何使江西經濟的快速增長持續化。

★思想不解放是要付出代價的。因此,當前提出堅持發展戰略不動搖的問題很有遠見,很有針對性,得到了廣大幹部群眾的衷心擁護。

怎樣謀求江西的崛起呢?我以一個學者的眼光發表自己的幾點看法:

第一,江西要建立可持續快速增長機製。江西2002年的增長速度達到了10.5%,但這個增長速度不能是短期的,不能是兩三年的速度,這個速度必須可持續十年以上,我們一定要思考如何使江西經濟快速增長長期化、可持續化。在江西經濟正在形成快速增長勢頭的時候,孟建柱書記意味深長地向江西的各級領導幹部推薦了一本書——《重塑亞洲》。這本書是由一個美國人和一個印尼人合寫的,書中研究了泰國經濟和印尼經濟在快速增長過程中崩潰的教訓。兩國經濟充滿了泡沫,在一場金融危機的打擊下,整個經濟倒退十多年,泰T在7天時間貶值60%,印尼盾也是在一個星期之內貶值50%。東亞經濟的發展速度曾經讓世界膛目結舌,但就是被一場經濟危機給輕輕地打倒了,這個教訓很是深刻。孟書記在這個時候要大家讀這本書,實際上是要大家思考如何使江西經濟的快速增長持續化,如何建構一種江西經濟可持續快速增長的機製問題,隻有建構這樣一種機製才能產生一種內生的力量,以保證江西的經濟快速、健康、可持續增長。

我理解這個機製至少要有這麼四個功能:一是投資增長功能。眾所周知,拉動經濟增長要有三駕馬車——投資、消費和出口,其中投資需求是拉動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力量,因此我們必須通過投資的可持續增長來拉動經濟的可持續增長。二是技術創新功能。中國經濟已經由賣方市場轉為買方市場,在中國加人WTO的條件下,整個市場的供求關係發生了更為巨大的變化,這是一個競爭性的市場,而且是一個競爭性不斷趨於激烈的市場。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區域要在經濟增長中贏得主動權,必然要在整個增長過程中不斷提高科技進步的貢獻率,也就是說,在經濟增長過程中要有技術創新功能。三是生態環境的可持續性。我們再也不可能像20世紀80年代那樣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來謀求經濟的高速增長。我們正在接受越來越嚴格的有關生態保護的法律約束和道德約束。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在生態協調的框架中,在生態平衡允許的範圍內來實現可持續發展。四是良好的心理預期。一個地方一定要讓投資者有良好的心理預期,使他們對這個地方的未來充滿信心就敢投資;也一定要讓消費者有良好的心理預期,他們有了良好的心理預期就敢消費。現在憲孤得最典型的就是房地產市場,當南昌市民對花園式城市的前景充滿信心的時候,就會有追逐房地產高價格的消費熱情和消費衝動。隻有具備這四個功能,才能形成可持續快速增長機製。

第二,孟建柱書記最近有一個很好的命題——“堅持發展戰略不動搖”。他指出:推進工業化、城市化、農業產業化堅定不移,實施大開放主戰略堅定不移,建設“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堅定不移,推進工業園區建設和大力招商引資堅定不移。

我認為,隻有堅定不移才能構建起可持續快速增長機製。在江西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江西作為一個工業化還處在初級水平的省份,工業化程度不高,產業發展水平也不可能很高,不可能形成以出口需求為主導的增長機製。同時,江西又是一個勞動力低成本的地區,社會購買力不可能很大,也不可能形成以消費需求為主導的增長機製,所以我們的增長機製必然是以投資為主導的。在今天的中國有三個投資來源:一是國家投資,二是民間投資,三是外國投資。近幾年來,因為實行了積極的財政政策,國家投資的力度很大,但是積極的財政政策畢竟是一個短期的宏觀經濟政策,不可能長期實行。對於江西來說,最長遠的、最具有保證性的是民間投資和外資。因此,江西必須堅持大開放的主戰略,堅持建設“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堅持大力招商引資,去動員民間資金和外商投資。

堅定不移是很有針對性的。

經過一年多的大發展和大開放,江西取得了很明顯的成績,但在工作中有可能也必然會出現某些不足。比如:在建設工業園區的時候,可能某些地方會有浪費國土資源的現象;在拍賣國有企業、進行股份製改製的時候,可能某些地方在改製過程中不夠穩妥,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甚至還有腐敗問題,影響社會穩定;還有可能某些地方在引進項目的時候,引進了一些有汙染的項目……

過去我們往往由於受自然經濟思想和“左”的思想的束縛,對工作中出現的某些不足看得很重,很容易把局部的問題看成是全局的問題而驚惶失措,很容易站到人民群眾改革開放創新精神的對立麵上去指手畫腳,甚至壓製和否定。這個時候很容易產生流言蜚語,很容易發生無端爭論,也很容易產生誣告。

在這種背景下,省委書記提出要堅定不移地實行大開放,實際上是對廣大幹部群眾熱情探索的一種支持。在全省黨員領導幹部會議上講到如何貫徹落實黨的十六大精神,加快江西發展步伐的時候,孟書記的幾段話在我聽來非常親切,也一定讓許多人坪然心動。比如:他說千百萬人的改革開放事業不可能沒有一點偏差,當前要十分注意保護、愛護廣大幹部群眾改革開放的積極性,不因閑言碎語而動搖,不因困難幹擾而妥協。這些話講得多好!在社會大規模開放、發展的過程中,出現某些不足不奇怪,小平同誌不是說錯了就改過來嘛,什麼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不可能的,改革開放就是要有一種敢闖敢冒的勁頭。

江西在曆史上多習慣於求全責備。1997年江西也曾經發動過一次解放思想的大討論,那場大討論被稱為“攪動思想”。當時的成效也非常明顯,人民群眾和廣大幹部改革開放的熱情一下被調動起來,並迅速在國有中小型企業改革問題上形成了突破,許多地方拍賣國有中小型企業,股份製改造國有小型企業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當時山東諸城的經驗給江西的幹部以極大的刺激,也給江西的同誌以極大的啟發。我記得當時提出了很多精彩的口號,比如:“流轉絕不等於流失”,即國有資產的流轉不是流失。他們還提出江西要有“陳賣光”。“陳賣光”是山東諸城市委書記陳光同誌的綽號,在他的改革勇氣下,諸城的國有企業基本上改製完畢。實踐證明,陳光同誌的做法是對的,江西當年改革的那股熱潮也是對的。現在黨中央提出要有進有退,國有經濟就是要從一般性競爭性行業中退出來。江澤民同誌在黨的十六大上做的報告中講要繼續調整國有經濟的布局,這就進一步證明了,這個改革的思路是正確的。但是這場改革剛剛興起,可能在某些局部出現了問題,又被某些人把這些問題看得太重了,看得太大了,迅速地提出不能“一股就靈”,不要“一賣了之”,並且把它們上升到全局的工作指導方針發下去,使這場改革很快僵旗息鼓。直到四年之後,在前年興起解放思想學習教育活動中,中小企業改革的問題才再一次擺上了議事日程,並且有了重大的突破。

但是在這四年當中,江西錯過了多少機遇?這四年當中由於國有企業的繼續虧損,我們事實上造成的國有資產流失又有多少?虧損其實是國有資產最大的流失!

我們為什麼要為那種所謂抽象的保護國有資產的口號而津津樂道,而忽視國有企業現實虧損造成流失的嚴重現象呢?

思想不解放是要付出代價的。因此,當前提出堅持發展戰略不動搖的問題很有遠見,很有針對性,得到了廣大幹部群眾的衷心擁護。

★我們這一代和我們的下一代承擔著改寫江西曆史的任務,要把近代以來江西落後於全國平均水平的曆史改寫為與全國同步進入更高水平小康的曆史,改寫為江西走在全國前列新的發展的曆史。

最後,我想說這麼幾段話:

江西在曆史上有過自己的輝煌,唐宋以來直到明代前期,江西的經濟一直走在全國的前列,近代以來江西才一步一步地衰落。在21世紀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過程中,江西能不能在2020年與全國同步實現人均國內生產總值3000美元的水平,江西能不能在2050年與全國同步實現現代化,曆史同時把機遇和挑戰放在了贛人的麵前。

我們這一代和我們的下一代承擔著改寫江西曆史的任務,要把近代以來江西落後於全國平均水平的曆史改寫為與全國同步進入更高水平小康的曆史,改寫為江西走在全國前列新的發展的曆史。

由此,展望未來,我們現在隻是走了萬裏長征的第一步,一部多幕的壯劇我們還是剛剛拉開帷幕。2002年的盤點是令人欣喜的,但是2002年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初步的勝利,開局的勝利,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

遠未進入“倒計時”

——盤點江西2002(下)

主持人的話:

本期的談主是李建德教授。

同當年的許多上海知識青年一樣,建德兄人生的最好年華都貢獻和消耗在這塊土地上。就說早期的冬修水利吧,他一肩六個捅,一天得吃三斤三兩米;他又與上海知識青年不同,他來江西更早,因為對現在的孩子都難以解釋的“家庭問題”,又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去否定革命年代的政治經濟學的神話,他比前者的經曆更為曲折,命運更多磨難。在曆次的運動中,大概除了沒有嚐過槍斃的滋味(卻做好了被拉出獄門走向鬼門的心理準備),坐牢、挨打、批鬥、關牛棚、勞動改造、臉上塗得烏黑等一些生不如死的“禮遇”,他都“享受”了,他被“內控”長達15年。

倘若這是一根電線杆子的“檔案”,這根木頭也早拔腳而去。當今的浦江兩岸,街道上滿是流光溢彩、堪與紐約東京比肩的現代化櫥窗,夜空中開放有多少夢想的約麗焰火……建德兄卻仍在這塊土地上幹活吃飯,看樣子還要在此畫上自己人生的句號。

性格就是雕塑命運的簽子;

磨難更是別人偷不走的財富。

1993年,他調入江西財經大學。他開始在稿紙上鋪展1963年時青春的心底就萌生的一個責任感——一定要寫出一部科學的、能真實反映社會現實的政治經濟學。當這部皇皇大著《製度經濟學》終於完成後,他以自己的著作為理論基礎,心鶩八極,神馳四方,幾乎不受任何約束珍重新打量與思索所有的經濟現象。他可以繼續著書立說,坐擁書山,他是一個呆在書山裏無比快樂的人,一年要讀50本以上的專著。然而在重新審視江西時,他發現了很多包括江西人自己都沒有認識到的問題,他覺得有責任說出這些問題(在他的人生詞典上,可能“責任”是使用頻率最多的詞)。於是,這幾年他經常走出書山,或者就在書香撲鼻的書山裏接受媒體的采訪,我曾稱他為本省的幾大“名嘴”之一。

他認為學者之所以為學者,就是因為他的知識結構與政府官員、實踐者有不同,社會角色亦有區別。也許學者的觀點不一定對,但這個觀點如果是後者所沒有,那麼他至少得把這個觀點傳遞過去。隻有這樣,不同的知識結構才能聯結成一個完整的知識譜係,不同觀點的逐次打磨才有對社會、經濟的發展比較準確的判斷。

無疑,當今經濟學已成了顯學。

建德先生對此已經熟視無睹了——許多人學經濟學,不過是把經濟學當作敲門磚,或是打開商道,或是打開官道。他的影子,不久前卻出現在南昌市為下崗職工辦的再就業培訓班上。我們訪談中,他感歎到:吳敬漣先生曾兩度當選為中央電視台的年度十大經濟人物,重量級經濟學家中隻有他一個人獲此殊榮。可他當選的原因顯然不是因為他的學識,而是因為他的正義感與平民意識,這正是當今經濟學界的悲哀,又是對當今經濟學的鞭撻……

其實,經濟學從本質上說還是人學。

★江西老百姓這一年多來的內心活動不再是一種內在的活動,而是已經可以被外部清晰觀察的活動。這說明江西這一年多的發展已經是客觀的、不爭的事實。

★一年多來,這一屆領導的政績用什麼來表現呢?當然也可以用一些經濟指標的數字來顯示,但我認為最集中又最有價值的表現,就是民心已經湧動起來,大家都覺得有了奔頭。

★如果說江西過去參與了什麼全國性的思想解放活動,也僅僅是出於政治表態的需要,跟著摻和摻和而已,並沒有激起多少人真正出於內心的一種激奮、一次感動……這一次思想解放運動真正調動了上上下下的積極性,真正普力於麵對並解決江西的問題。

李建德

李建德:張道剛先生寫的《解讀江西》是一篇很好的外地人看江西的文章。從中看得出他是一個內行,他是一個雙重身分的人,既是記者,又是從事政策研究的人,他知道政府運作的一些規律,因此他是內行看門道。我認為他的文章寫得好有三個原因:第一,他的觀察很準確,對江西地位的觀察是實事求是的,看到了江西在一年多前和現在的不同發展情況。江西在改革開放以後與先進地區不僅沒有縮小差距,而且主要的差距都是改革開放以後拉大的。在改革開放以前,雖然與先進地區的差距已經存在,但總的來說差距並不很大,而恰恰是改革開放以後差距拉得越來越大,Y形的分岔道拉得越來越開,這就是多年來江西、南昌的民眾有一種區域性沮喪感的根本原因。過去我們去外地開會,一般是坐後排,不敢發言,不是因為別的原因,就是因為你是江西人、南昌人,你自己都覺得很壓抑。第二,我覺得他的觀察很細致到位,在他的文章裏生動地體現了江西民眾這一年多來湧動的民心。從他的觀察來看,江西老百姓這一年多來的內心活動不再是一種內在的活動,而是已經可以被外部清晰觀察的括動。我覺得這是一個可喜的現象,說明江西這一年多的發展已經是客觀的、不爭的事實。所以我覺得這篇文章是外部看江西看得比較準確的一篇文章。

一年多來,這一屆領導的政績用什麼來表現呢?當然也可以用一些經濟指標的數字來顯示,但我認為最集中又最有價值的表現,就是民心已經湧動起來,大家都覺得有了奔頭。而且,這種民心的湧動是外地人都能夠真切地感覺到的。我認為這是一年來最重要的成果。為什麼會取得這個成果?張道剛先生認為思想解放運動是十分重要的一個原因,我認為這個評估既是準確的,又是不足的。我們應該做出兩點論的評估。說它是準確的,是因為這一次江西的思想解放運動終於有了實際的效果,確實是這次思想解放運動在前,民心的湧動在後。但是江西遠不止搞過一次思想解放運動。僅所謂的攪動思想就攪動了四五次,有的領導甚至提出“不換腦筋就換人”,更不要說一般的解放思想運動了。既然解放思想都用上“攪動”這個詞了,而且也搞過那麼多次,可為什麼不僅沒有把民心攪動起來,還讓老百姓越攪心越冷呢?這就說明思想解放運動的具體形式並不是問題的要害,而是關鍵看怎麼做。過去搞思想解放運動,給老百姓的感覺正如一個老幹部所說:“江西的唱功很不錯,做功很差。”原來是隻有唱,沒有做,甚至於唱得很好,做得很糟,形成了一種反差。一次又一次唱高調,結果老是做不到,巨大的失望隻會是讓大家的心更涼。

如果說江西過去參與了什麼全國性的思想解放活動,也僅僅是出於政治表態的需要,跟著摻和摻和而已,並沒有激起多少人真正出於內心的一種激奮、一次感動。而這次的思想解放運動,有兩個重要的區別:第一個不同是手段不同,這次是用大開放的形式推動思想解放運動,同外部世界進行充分的接觸、結合、撞擊,並且撞擊出很多火花。第二個不同是目的不同。過去的唱功是內在的要求,其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唱,所以主角永遠是領導者自己。現在的唱功則變成一種手段,誰來唱都歡迎,而且首先讓別人來唱,用對外開放的方法真正請各家各行的高手來給我們談,給我們唱,這就幫我們打通了思想,所以才會“走出去,請進來”。這是一個根本的差異。後者是立足於解決問題,坦率地說,“三個基地,一個後花園”,如果站在純粹的唱功上,我是不願意唱的,因為這個調門並不高,唱出來不好聽。現在為什麼大家都願意去說,而且大家對此也深有感受呢?因為這不是單純的唱功了,而是實事求是的分析,這恰恰是江西的區位功能。定準了我們的區位功能,我們的政府、企業就有事可幹,就知道該怎麼幹。大家從省市的領導身上已經明顯地感受到一股清新之風。前者則僅僅是為了唱給你聽,做給你看,所以我們總是在電視中、報紙上看到官員們在會議上沒完沒了地告訴人們我要解放思想了,別的人充其量給他們打打邊鼓,如此而已。他們甚至於不希望有人出外去考察,不希望的原因之一可能是財力不夠,因為出去考察要花不少錢,所以在黨校、行政學院學習培訓的幹部不能出去或者很少出去考察。而現在的領導隻要出去學習考察確實是為了工作,都同意、支持出去。因為隻有到那種場合去考察感受了,才知道人家的市場經濟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一次思想解放運動真正調動了上上下下的積極性,真正著力於麵對並解決江西的問題。

除了思想解放運動到位,這次能夠產生民心湧動的效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出台了很多具體的舉措,提出了一些凝聚人心的說法,而且它們能夠付之於行動,並在短期內見到了效果。民心的湧動是民眾對這一年多來政府行為的肯定與支持,也為江西下一步的發展、為江西在中部的崛起鋪墊了一塊最好的基石。我的一位老師告訴我,孟書記來了沒有多久,就親自給省直離退休老幹部的黨支部書記做了一個報告。這是江西很多年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坦率地說,時下做老幹部的思想工作並不容易,但是我們的書記就敢去做,就敢去麵對,而且同誌們都說實際效果很好,大家都對省委省政府有了一份理解,因此也就多了一份支持。原來做思想工作大多是僅僅做表麵文章而已。再比如,我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吳新雄書記親自在下崗職工再就業培訓班開幕典禮上講話,為大家上了一課。雖然他當天上午還另有會議安排,但仍堅持講到10點鍾才走,一共講了一個多小時,講得非常實在。他根據自己在企業的5年工作經驗,結合以後在政府工作中觀察到的情況,設身處地地說了很多很到位的點子。他的日程表排得非常滿,在有些人看來這種場合的講話他是可去可不去的,因為從重要性上講,還有更多的話要他去講。但是這位省委副書記、市委書記卻仍然認為這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他這樣做不僅是自己盡了一份心,而且是等於無言地動員了所有的政府幹部都應該為下崗職工奉獻一份力量,這就是一種表率的力量,是一個實際行動。雖然書記不一定要自己去具體動手做些什麼事,但是他能夠親自去參加這樣的會,而且不是簡單地去剪一下彩,致一兩句賀辭,而是生動地講了一個多小時,這就是身體力行。

★這種雷厲風行、令行即行的新貌,實際上暗含著昔日的官場文化第一次受到了重創,這給了人民群眾和一切想幹事能幹事的千部以巨大的鼓舞。

★有個幾年工夫江西的麵貌便可徹底改觀——如果給老百姓這樣的心理預期,一是不實事求是,二是效果會適得其反,因為與期望比起來,在江西立誌崛起於中部的偉大事業中,更重要亦更需要的是堅定與堅忍。

南昌這座多年來死氣沉沉的城市,卻在短短幾個月中城市建設迅速啟動,這是民心湧動的一個重要的原因。隨後省裏又在南昌開了一個建設花園式城市的現場會,全省一下全都鋪開來了。原來南昌乃至全省要拆違章的房子是拆不動的,拆不動房子不是真的拆不動,而是當時的官場文化極其糟糕,大家都可以去“炒角”,“炒角”了就可以不拆,那麼既然你可以不拆,我當然也可以“炒角”不拆。不僅南昌如此,全省各地都是如此。為什麼新來的領導能夠在這幾個月之內改變麵貌?首先就是自身過得硬,按規則辦事,說拆就拆。南昌這一拆,全省都跟著拆動了,沒有哪個再去告什麼狀,大家心服口服,什麼怨言都沒了。很多人心裏都明白,這種雷厲風行、令行即行的新貌,實際上暗含著昔日的官場文化第一次受到了重創,這給了人民群眾和一切想幹事能幹事的幹部以巨大的鼓舞。

我一年前在你的一期訪談中說過,一個非正式的官場文化的存在,這是江西多年來經濟文化發展遲緩、思想沉悶的根本症結。人們過去常常看到,江西的官場上最重要的是要跟準人,而並不是做事,甚至於到了隻要跟準了人,做不做事都不重要的程度。既然到了隻要跟準了人,哪怕做了一些壞事也不要緊的地步,那麼誰還會去拚命地做事呢?又由於經濟的落後,個體發展空間有限,官場形成過度的競爭,過度的競爭又必然伴隨有非正當競爭,因此小報告滿天飛,絆馬索遍地有,其結果往往做事的人成本高收益低,甚至是負收益,看的人倒是成本低收益高。如是的反差,便會讓越來越多的人都會選擇看而不選擇幹。過去江西之所以投資環境不好,也就是因為官場文化不健康,有人敢對投資者大聲地說:“你去告吧,隨便你告到哪裏!”為什麼他敢說這個話?因為他跟對了人,有靠山,你告了也沒用。我認為,這一年多來這種落後的官場文化受到了重創;但我同時也要說,一旦成了非正式的文化(胡平:或可稱之為心理、習俗上的潛規則?)那在短期內是扭轉不過來的,江西的問題本是深層次的問題,不可能在短期內解決。我們的媒體應該充分肯定這一年多來的成就,但是還不能給江西的老百姓以過高的期望,讓他們以為有個幾年工夫江西的麵貌就可徹底改觀。如果給老百姓這樣的心理預期,一是不實事求是,二是效果會適得其反,因為與期望比起來,在江西立誌崛起於中部的偉大事業中,更重要亦更需要的是堅定與堅忍。

為什麼江西的問題在短期內還解決不了呢?我以為,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幹部的素質問題。第一,表現為一些領導者總是很賞識聽話的人,而秘書、司機是最聽話的人,甚至於領導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領導想什麼了,因為他們整天與領導在一起,所以很容易被提拔。但從實踐來看,真正幹事的人往往會有自己的主張,他並不順著領導的口氣去說,也不願一味隨領導的意誌去做事,所以他很可能就不被賞識,不被提拔。這個問題由來已久,已經是幾十年的問題了。既然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積澱,肯定有複雜的經濟、文化和體製原因,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除。第二,原來已經安排了的幹部,有些盡管不適應當今改革和大發展的局麵,但本人並未犯什麼錯誤,現任的領導不可能全部推倒重來。隻有在接受既成事實的基礎上,用增量的方法來逐步調整,這也要有一個過程。第三,現任領導所需要的能真正幹事的幹部,原來的儲備嚴重不足,原來的後備幹部自然有些是按照原來領導的觀點丟儲備的。現任的領導得去發現、提拔一些符合現在形勢發展要求的幹部到重要的領導崗位上去,並讓這些幹部按照現在的用人導向去提拔下麵的幹部,以此慢慢儲備一批能適應當前形勢、真正能幹事的幹部,這更要有一個曆史過程。

張道剛先生在文章中已經注意到江西幹部中的官本位意識之濃厚非外人所能想像,但作為一個外地觀察者,他很難體察江西問題的複雜性與由來已久。他未能闡述沒有艱巨的努力江西的局麵難有大的改觀,而這需要的時間五年或者七八年都很正常。僅就改變官場生態而言,這就絕對不是單純的思想認識問題,而是一個製度建設和一個文化改造問題。這要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對此我們得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曆史與傳統。總泛粉礁岩青鋼色的冷光,穩穩地趴在歲月的河床上,也潛伏在我們的血脈裏。憑一時的激情與熱情,無法俐斷它們。即使是一個卓越的領導班子,也隻有在他們的夾縫中精心攀劃,爭取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