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手中有一盞紅燈了,如果水中真是拔射,他一定能夠看見,就不會迷失方向,看清楚了,那真是一條船,一條小船。船上好似不止一個人。我提著紅燈,在岸邊來來回回走動。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心中的煩躁和不安越來越強烈,他怎麼還沒到達。水上這麼黑,不會出事吧?從此岸到彼岸真是那麼艱難,那麼多舛嗎?一排浪頭滾來,忽然我看不見小船,它不見了,到哪裏去了呢?
我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水浸濕了我的腳,我伸長手臂,盡量把燈往外提,恨不得懸到江心去。我大聲喊著,風把聲音送到江心,沒有回聲。我不知怎麼辦好,想到鎮上去叫人,又想到找一些能漂浮的物什。我提著油燈四處尋找,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找到半截門板,我拖著它,快步跑到水邊。
就這時,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走上岸來,我怔住了,是拔射,他上身赤裸,底下是一條長褲,一隻腳光著,另一隻腳穿著鞋,全身濕漉漉的。油燈的光亮潑在他的身上,好似塗上黑紅的油彩。
他果真來了,我撲上去,緊緊抱住他,我的身子一下也濕了。“你來了,來了。”我在他赤裸的胸口上親吻。我知道他會從彼岸來,會在今天來。他的身子發冷,五月的江水還是很涼。我拉他走,想到屋裏讓他暖和。可是他不走。
“你怎麼啦?快走呀。”我不解地看著他,他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掉了魂一樣,這叫我起了疑心。
“小船沉掉了,船上還有別人?”我想起,剛才船上好似不是一個人。他沒有說讀,卻把臉轉向了黑乎乎的江麵。
“另一個人是誰?他還在水中嗎?”
“是沐仲,我們的教父。”他回答了,他的口氣中含著蔑視和敵意。
“是沐先生?他不會遊泳,不要以為他夢遊到水裏去,他丁點不會遊,在江裏肯定出危險!你快去救他。”
他慘淡地一笑:“本來我歇口氣,就要再次下水,你這麼一喊,我猶豫了。”
“不行,不行!”我在他的胸口敲鼓一般敲了幾下。我對沐先生已有很深的印象,不能看著他被江水吞沒。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我隻能指望他。我往上跑幾步,拖著半截門板下來,扔在他的腳下。
他的嘴邊現出一種殘酷的表情,隔一會兒,彎下腰,提起門板,向水裏走去。我的心顫抖了,我想起他剛從水裏上來,又冷又累,還沒緩過勁來。我想喊住他,聲音到喉嚨口又吞回去。
他再次消失在江水中,我向前走了一段,我不會水,隻能在這裏停住。涼涼的江水浸沒我的膝蓋,有時一陣浪來,把我腰底下都打濕,我覺出身子裏還在流血,被水帶進了江裏。
我不知站了多久,半個身子都涼透了。我望著黑黑的江水,不知兩個男人是不是都能安全上岸,或者隻有一個能上岸,那將是誰?
月光在波浪尖上閃動。一件東西出現了,越漂越近,我看清了,就是我找來的門板,過一會兒我看清門板後麵的人,那是拔射。等他遊到我的身邊,我才發現他的另一隻手還拖著人,借著月光,我看見如甕一樣的大腦袋。
我下意識地喊一聲,撲過去接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