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篇地獄之霧(3 / 3)

他問:“各報刊記者采訪不計其數,大雙出院已近三十夭,您還想了解什麼?”

我答:“從文學立場聽您談感受。”

舒醫生有幾分奇怪地打量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補充道:“我想了解您搶救大雙時的心情。”他點點頭,把我引進了醫生休息室。屋子很小,白布屏風後看得到一排掛著白罩衣的衣鉤,屏風前一張小桌兩隻椅子,我和他對桌坐下,他的臉色非常沉重。

“提到治療大雙時的心情,我可以向您坦白,行醫二十多年,經手過上千病人,從沒有一個病人使我感到內心如此痛苦如此矛盾……

“孩子的年齡是兩周歲七個月,不足三歲,這樣小的孩子傷情如此嚴重,是我從做醫學院學生到成為外科醫生、主治醫生以來未曾見過的。

“入院時這孩子右肚骨骨折,髓關節脫位,恥骨裂,全身皮膚損傷―煙頭烙傷數十處,咬傷十數處―包括兩個乳頭。形成了全身多發性膿腫,頭部、胸部、上下肢都有·一高燒41 °C,已經昏迷了。不要忘記她的年齡,兩歲零七個月!她隻經曆過兩個春天呀……

“能夠當醫生的人,需要具備足夠的理智,手術台旁的外科醫生更以冷靜為重。我本人,絕少為病人的病情傷勢動感情,可是那個遍體鱗傷的、正被死神拖向冥府的孩子叫我受不了……我怒聲向送她來的老太太和姑娘吼:‘你們怎麼看護孩子的?!傷成這個樣子!老太太淚流滿麵:‘醫生!救救我外孫女―求你救她!做外婆的給你磕頭燒高香啦!可憐的大雙是落到千刀萬剮的毒販子手裏啦!……’若不是旁邊姑娘攙扶,老太太就要癱倒在地。

“我給娃娃做了急救措施,仍然高燒不退,驚厥不止。驚厥就是老百姓說的抽瘋。高燒驚厥,是因為並發了中毒性腦症及敗血症。會診的幾位專家都搖頭―孩子太小,傷勢也太重。孩子的外婆外公和娘娘知道希望不大,已經在悄悄準備後事……

“兩歲七個月的娃娃昏迷了十四天,蘇醒了,體溫也開始下降。她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也許是人們希望她複活的心願太強烈?醫院上上下下都注視著她,全社會都注視著她,千百萬人的心願是一種支持我們去救護的精神力量啊!每天上下班,我都被探視的人群包圍,一雙雙懷著希望的眼睛看著我……

“這種希望很有人情味也很自然。人們不忍聽到那被殘害的孩子的死訊,人們願她活下來。

“但作為主治醫生,我所思我所想肯定複雜於普通人。是的,整個治療過程中我很矛盾,甚至到了痛苦的地步……娃娃身上的傷,敲裂的、扭斷的、鐵釘戳的、煙頭烙的、牙齒咬的……統統可以恢複,采用最先進的治療手段也能夠做到不留或少留疤痕。但是精神創傷―那個心靈的傷口,是永不會愈合的!

“我常坐在病床旁觀察那個小生命,昏迷中她慘叫她哭喊,用她僅僅掌握的幾個字:不要!!.不敢了!,大雙怕怕……媽媽……阿婆來!……她甚至不會喊‘救命’ 衛

“五十天搶救,體溫正常後,護士們常抱她在走廊裏散步,給她玩具逗她玩,她玩她也笑,卻常出現癡呆狀。這是膿毒敗血症、中毒性腦症的後遺症,是永遠留在孩子身上的凶跡!……

“人們錯誤的認為,幼兒經曆的傷痛長大了就忘了。事實並非如此,幼兒的記憶有時相當深,尤其對於重大刺激的記憶,深到永遠不能磨滅。許多精神病人的病史證明,病源潛伏於幼兒期

“我為這矛盾:救活了這個孩子,卻無法讓她擺脫刻骨銘心的慘痛記憶,這痛苦的魔影將伴她一生……兩歲零七個月,老天,她的生命才開始J她的一生還很漫長……我矛盾,醫生的本職是治病救人,我救活了她―盡了全力。她活下來了,但她將一生一世痛苦,她的心理已經被扭曲了!……我曾多次間自己,這人道嗎?我們該救活她嗎?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我相信所有參加搶救的醫生護士都有同樣的矛盾,也都回答不了這個間題……”陷入苦惱的舒醫生談不下去了,我也不忍心再讓他談下去。他的臉色牆皮祥蒼白。一位四十多歲的護士已進門多時,站在一旁聽著,當舒醫生停止談話她即插入,提醒舒醫生15床病人會診。舒醫生起身道歉,建議我請楊護士談談,楊護士爽快地答應了。

“我接受過好多次采訪,報社的、電台電視台的,還有婦女雜誌、家庭雜誌、未成年人權宜保障協會會刊……話題都差不多,娃娃怎麼入院,傷勢如何,怎麼搶救,社會怎麼關心聲援……這些您家大概早摸清楚了,不如說點新鮮的……您家正是這個意思?好}那我就說點新鮮的!

“大雙受害受傷,根由在她爹媽身上,夫婦兩個都吸毒,娃娃還顧得了?大雙咋咯落到毒販手裏,您家找公安去問,我隻說我看見的這個吸毒女人―她不配做媽!

“娃娃搶救好幾天了,一直是外公外婆和小娘(姨)陪著,護士們問大雙她媽怎麼不見?外婆掉淚說不來更好,省得見了冒火生氣。大家不再追問,都曉得這個女人是‘爛貨’了。

“過了五天還是六天,她突然來了。我在班上,見她探頭探腦,問她做什麼?她說來看娃娃。娃娃叫什麼?叫大雙。

“我盯住她瞧,青皮黃臉的一看就帶爛女人相。我心裏有氣,說:‘好呀,來看娃娃!你還算是當媽的?!’

“她就眼淚鼻涕的哭,說那日她忙,大雙托給女朋友,想不到那賤貨拿娃娃下毒手……我們都不信她的話,什麼‘女朋友’!女毒販子拿錢買了娃娃―都這樣說的。

“我們不好強行趕她走。娃娃昏迷不醒,她來過兒趟,沒得一個人理她,連她父母妹子也不理她。

“小麼千汁豐_勝性探漸很心_釀拱垂了 田了袖時祖―件娃哪曉得底細?聽見這聲喊,我們心軟了。她說要陪床,也讓她做了。

“轉日就看出這個爛女人除了吸毒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陪床嘛,晚間事最多,她是白天來黑天走,夜晚從來不露麵。有護士見她濃裝豔抹在夜市裏轉,做什麼?做下流生意渺! 白天來了,昏昏沉沉的鬼樣子,娃娃的事一樣不管,洗洗捌測,喂湯喂飯,都是外婆在做,小娘在做,這個爛女人倒下就睡,喊都喊不醒I

“不帶一點誇張,娃娃住院五十多天,尿片每日十多張換下來,五百多張尿片她沒有洗過一片!

“什麼‘陪床’!她是來醫院睡覺的!天氣熱,她就在陽台上睡,不消說海洛因是吸足了的,足吸足睡,夜晚去做下流生意!

“這種爛女人是爛透了,從頭到腳的爛,沒有心肝,沒有人性、沒有感情,她的血管裏流的是膿毒不是血!

“來慰問大雙的人太多了,許多媽媽要求為大雙服務,要求夜間陪床……偏偏這位陪床的親生母親對女兒不聞不問,哼,爛女人就是爛女人!

“護士們討厭她,應當說,恨她。有個護士發現她在陽台上吸毒煙,忍不住就啤她,罵她不是人,她不在乎,吸完了,倒頭便睡,根本沒有廉恥心!

“有幾天她忽然不見了,是公安抓暗娟捉去了。聽說她求饒,求公安放她,哭啼啼地說娃娃住院,她是為掙娃娃的醫療費才做下流生意……純粹胡扯!醫院沒見過她一分錢,大雙的住院費、治療費,還有營養費五千多元,是社會公眾捐款支付的。

“您家看看,吸毒的女人就無恥到這地步,一句真話沒有,一點真情沒有!

“大雙出院那日,我們都哭了,娃娃恢複得不錯,可是等著她的會是什麼樣的未來?想著這個,我們的淚水就往外流……”

離開醫院,直奔大雙外婆居住的三角大院,找到居委會主任金媽媽,希望在看望大雙之前聽她談談情況。金媽媽年約六十,極熱心的幹淨利落的小老太太,聽我說明來意後,放下手中的計劃生育表格,建議我隨她到家慢慢聊,省得中途被打斷―居委會地方小,事情可多!金媽媽家就在居委會隔門樓上,三分鍾後我們已分賓主落座。

“我和大雙二雙的外公外婆是老街坊了,樓對樓住了三十來年。他夫婦是老實人,膝下兩個姑娘,大姐就是大雙的娘。

“兩個姑娘差著四、五歲,都乖都懂事,大姐雖不好學習,家務活不少做,生得平頭正臉又掛一張巧嘴,很討人喜歡的。

“初中畢業停學了,不讀高中想學手藝賺錢,女娃娃家,都熱心剪裁時裝,大姐要入那行。真入那行沒啥不好,可惜還沒找到就走歪了。

“我說‘走歪了’,是大姐交了個男朋友,小夥模樣雖過得去,人不是好東西,追大姐好緊,沒登記懷上娃娃了。做爹做娘的勸不轉來,哭了多少抱。沒得法,隻好由隨姑娘嫁過去。

“起初算過得去,娃娃養下了,是一對姑娘,一個大雙一個二雙,白白胖胖好愛人.休息天,夫妻兩個騎車來看爹媽,一人背上馱個娃娃,見了人,笑咪樂嗬打招呼,算過得去的!

“原由在女婿,他本不是好貨,外頭狐朋狗友一幫子,先做買賣,發了一筆小財,手頭有了幾文錢就玩就樂,玩樂什麼?頭些年吃酒賭錢這二年改做吸白麵I

“大姐什麼時候跟著吸毒的,我不曉得。隻曉得娃娃才過周歲,夫妻兩個都脫不開海洛因了。手頭那點錢不幾個月吸光吸淨,男的就跟人打夥盜竊。好了,蹲大牢了!女的帶著一雙娃娃,海洛因脫不掉,娃娃成了累贅,賣身吸毒了!

“做外婆的發現外孫女常丟屋頭沒得人管,也發現大姐走了歪路,正不過來了,趕緊把大雙二雙接回家,怕娃娃跟吸毒的娘受罪。

“娃娃住外婆家了。娃娃們的小娘―就是大姐的妹子二姐,對侄女們最好,洗澡洗頭,喂飯喂水,織毛衣縫小褲……遠勝過她們親娘!她們親娘十天半月不見麵。做了爛女人還有啥好指望?!

“海洛因這種東西有魔性還是沾鬼氣?怎麼就勾去人的魂黑了人的心?原本好端端一個大姐,能做出賣娃的缺德事―賣的還是自家親生女兒!

“有人說,大姐那日回媽家領走娃娃,是摸準了二姐不在場,若在,根本不會把大雙讓她領走。二姐曉得大姐心裏早沒得這兩個娃娃,也沒得精神領娃娃。

“有人說大姐領走娃娃,是拿娃娃賣給毒販子,賣了三百元。後來娃娃受害,大姐死不承認賣娃娃這回事,不承認是因為千人指萬人罵。

“就算她沒有賣,大雙被她領走後就失蹤了一一失蹤一個多月!公安找回來時,娃娃已經快死在毒販子手裏了!怎麼解釋?!

“做爹娘的為吸毒賣娃娃,還算個人?豬狗都曉得護犢子,是豬狗不如了!……

金媽媽談完後曾帶我到大雙外婆家去看了那個被損害的孩子。為了便於閱讀,此處將區公安局老靳的一段敘述插入。

老靳年約五十,職務是區局副局長。

“尋找大雙我們很費周折。娃娃失蹤一個多月後,她的小娘才到派出所報案,說侄女雖被其母領走,她卻懷疑內中有問題,因為娃娃媽―就是她大姐―不是正經女人,一向不管娃娃。她幾次追間大姐娃娃哪去了?大姐說姓周的女朋友‘借’去‘玩’幾天。她追到周家,周女說轉手給姓王的女朋友,帶到‘下頭’去耍了。周女、王女都不是正經女人,娃娃小娘天天等,天天追,娃娃沒得蹤影,越想越不放心,才來報案的。

“我們盤問大雙媽,她承認親手把女兒交周小姐。再盤問周女,也承認大雙被王女領走,領到C城去耍。

“我們與C城公安局做了聯係,並且警告周女若不立即通知王女限期送回嬰兒,後果將由她負責!我們查了周女王女情況,都與販毒有牽聯。

“五天後,接到匿名電話,說拐帶幼女的人現在崇善街口,要我們速去。民警立即出發,果然在崇善街口抓到了正在販毒的王女。

“王女受審後交待,因為帶娃娃的女人在長途車上很受照顧,關口檢查也鬆,她就打主意弄個娃娃‘掩護’走私毒品。從周女處把兩歲半的大雙弄到手,立馬帶娃娃到C城,這樣,幼女大雙就成了毒販往返販毒的工具!

“他們用橡皮膏把毒品貼在娃娃腿上身上,幾次逃過檢查。兩歲半的娃娃哪經得起連續不斷的長途跋涉,不幾天鬧病了。毒販哪管她病不病,照行不誤!

“更殘酷的是他們吸毒後拿這娃娃‘取樂’,孩子滿身傷損,就是他們‘取樂’的結果!

“這夥毒販共五、六個人,販毒兼吸毒。為首一個姓石,C城有住所,是他們的毒窩。毒窩裏男男女女吸毒後的‘取樂’,任何局外人聽了都會毛骨驚然!

“近幾年,緝毒任務重,對毒品的認識逐步加深.吸毒者的心理變態,有無數例子可以證明。變態多表現為某種發泄欲―純粹是惡的發泄。

“譬如殘害幼女大雙的石男還有石男的嬌婦趙女,公審時都承認他們拿大雙‘取樂’:煙頭烙、針戳、枝條抽打、打火機燒烤……娃娃啼哭喊叫即罰坐痰盂,坐了兩天,小屁股完全糟爛!一次吸毒後,嫌娃娃吵鬧,為此扭斷她的肪骨,擊斷她的髓骨,又一次,咬去幼女兩隻乳頭!……這樣凶殘下流的‘取樂’,證明他們的心理絕非正常!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全都說不出殘害虐待嬰兒的所以然。

“大雙落到他們手裏,就像羔羊落入虎口,奄奄待斃了.

“他們中間有人見幼女將死,也聽說公安局在追查,才把大雙運回K市,匿名電告派出所速到北門外旅店領取娃娃。

“我們帶著大雙的外婆、小娘趕到北門外旅舍,做外婆的見到半死的娃娃橫在床上,當時就急昏過去1大雙的小娘認得娃娃身上的小毛衣―那是她親手織的。隻有那小毛衣能證明半死的娃娃是大雙……娃娃血肉模糊,根本無法辨認……

“我們在場的都落淚……按說幹公安的整日辦案,死的傷的見得多了,淚腺就‘萎縮’了,我們落淚,為這娃娃受刑太重太慘―她隻才兩歲半呀!

“這樁案件轟動全市,全省,您大概知道群眾反應如何強烈。公審那日人山人海,凶犯得到了應有的裁決。首犯石男宣判後就處決了。您如果早來兩個月,是可以親自感受公眾對凶犯的憤恨,對毒品的憤恨。可以稱之為我市近年的群眾性反毒品高潮。老靳最後提供的是一封來自監獄的、大雙父親的信。摘抄於後:

……可憐的娃娃,你所受到的摧殘,是父母造成的,正的罪犯是我們啊!你永遠不可能原諒我們……

……染上吸毒惡習後,不到半年時間,積蓄全部耗盡,不單我吸,妻子也成癮,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從此家中失去歡樂,隻有海洛因的青煙……沒了錢到處借,借不到就騙,最後走上犯罪道路……我的一生毀了……萬沒想到不滿三歲的女兒也深受其害,可是悔恨已晚……此時我在獄中,隻能以自身的災難做個警鍾:販毒吸毒是死路一條,你們唯有懸岩勒馬,否則,下一個喪盡天良的將是你了!……

罪犯xx

現在,該回到三角大院,該隨金媽媽去探望本文的小主人公了。

三角大院三排樓成三足鼎立之勢,大雙外婆的家在靠街那麵的五樓。敲門良久,屋裏人問:“哪個?!”金媽媽高聲道:“居委會金媽媽!”隻見貓眼孔裏又是一陣窺望。金媽媽笑道,“新請的小保姆,硬是看門看得緊!”

門終於啟開,一個十六、七歲大姑娘懂事地向我們解釋:“阿婆交待,生人一律不開門。”

大姑娘抱著的娃娃自然是大雙了。

個頭不小,一身粉紅毛衣毛褲,是個像任何三歲孩子一樣普通而可愛的孩子。區別於普通孩子的是她的眼神―那雙清澄的眼睛裏充滿著恐懼。她害怕地將麵孔埋在小保姆肩頭,死緊地揪住保護人的後衣領。

小保姆把我們讓進屋,放娃娃上大床。娃娃飛快地爬到床角,像一隻受驚嚇的小鹿躲進樹叢樣縮在被窩垛後頭。

我試圖取得她的信任,用微笑用糖果用玩具兔子招引她,她卻越發害怕,怕得哭叫起來。

“最怕生人!”金媽媽歎道,“莫怪娃娃!她是鬼門關裏逃生回來的……莫哭莫哭,金奶奶給你好耍的!”長毛兔推了過去。

娃娃止了哭,顯然認識金奶奶。

我問小保姆娃娃的近況。吃睡可好?傷口有否問題?小保姆答吃得可以,長胖了。睡覺還行,就是做夢會哭會喊。傷口沒得問題……豈知這話娃娃竟懂,被窩垛後頭伸出一隻腳,用手點J著腿杆上紅晰晰的一片:“疤疤……結疤疤了!”聲音很含糊。

小保姆抱起娃娃,將毛褲管往上提,於是我看到了幼兒柔嫩如花瓣的皮膚上大片橫橫豎豎業已結癡的傷口。我探出手,試圖輕輕撩起孩子的毛衣,查看身上的狀況,孩子突然顫抖起來並發出尖厲的喊叫,身軀隨之大幅度地卷縮扭動。

“莫怕,乖乖莫怕!”金媽媽哄著拍著,抱過幾隻皮固固小狗熊還有那隻長毛兔,“阿姨隻看看……阿姨是好人!”

大雙的眼睛向著我,那清澈的童稚的眼中有種難以描述的、非)匕童的不信任。

我含淚了。我想起了舒醫生的矛盾,想起了舒醫生無法回答的問題……

社會關注著這個被殘害的孩子。滿屋的玩具、一盒一盒的糖果、一罐一罐的花粉液蜂乳精、成箱的衣服鞋帽……都是好心的人們贈送的。我隻希望這種善的關懷能在孩子成長過程中逐漸抵消那惡摧殘的後遺症……可能嗎?

本文結束前,應當對殘害幼兒的主犯石男作一點補充。

此男係C市某副局長之子,自幼家教頗鬆,初中時常參與鬥毆,為少年流氓團夥中出名之凶狠人物。

近年,C城淪為南疆毒品重災區,販者猖撅、吸者成風。17歲石男進入毒圈絕不為怪。既入毒圈,父母豈得安生?送戒毒所數次無效,出所後變本力。厲,不仗吸毒,且.與省城王女趙女等聯手販毒,其住所即為毒窩。

殘害幼女案發後,公安部門追捕,石男終於落入法網。

石男處決時,年方二十有一。

惡有惡報。他是白魔祭壇上另一類別的犧牲……

陳誌成教授(T市未成年人保護委員會副主任)

聯合國1959年通過的《兒童權利宣言》中有這樣的字句:每個兒童均有固有的生命權。……兒童因身心尚未成熟,在其出生以前和以後均要特殊的保護和照料,包括法律上的適當保護

毒品是未成年人的一大天敵,它在不同地域以不同的隱密手段摧殘著人類的後代,我們這個委員會理所當然應將抵製毒品列入工作範疇。

目前的T市,毒品尚未泛濫,我們卻不能因此放鬆譽覺,隻有防患於未然才能有力地完成我們保護少年兒童的職責。

兒童理應享有美好的生存空間,然而伴隨經濟繁榮而來的種種腐朽又難以避免,獲利驚人的毒品就是腐朽的極至,那是一種可怕的垂直陷落,落入魔窟的除了成年人也有無數無知的孩子!

法製健全可以減輕危害,更重要的是形成全民性的毒品抵製意識。對少年兒童來說,就是自幼培養其“戒律意識”。但凡嗜好性的行為―煙、酒、賭博等,皆明確樹立絕不越界的信念,這是一種最初的遵紀守法教育吧!有了戒律意識,才一會有防範及自衛的能力。戒律信念一旦破壞,通往犯罪之路的綠燈也就亮了。因而,戒律意識的培養,是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一項緊要工作,也是抵製毒品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