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十七章 陌路(1 / 3)

房間頓時靜得可怕。夜殺瞪著白夜,久久沒有開口。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那些話翻來覆去在喉嚨口盤旋回繞,每一句都足以讓兩人的關係瞬間背道而馳——

“不做魔君,是為了他?”

“沒有了魔君的羈絆,就可以逗留人間,從此隻羨鴛鴦不羨仙?”

“你終究是放不下他?”

“你還說與他無關!”

不能說,一說出來,以白夜的性子,隻怕真的會破罐子破摔,承認了自己心中的念頭!

不行!

許久,夜殺的表情終於柔和了下來:“魔君的承襲,是以血統為準的。小夜,隻有你的子嗣,才能繼承魔君之位。你若真的有心成全,那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明白了。”白夜苦笑著打斷了夜殺的話,也許真是兩個人從小在一起,所以才會如此了解對方的心思吧!她有什麼願望,在她說出那個“你”字的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曾十分明白,夜殺卻已經看透。同樣,當夜殺說出“那也不是沒有辦法”,她也同樣洞悉了夜殺的那個辦法“你我成婚,誕下後代,便可取你而代之,成為新任魔君。”

可是不行!

一想到和夜殺結為夫妻,發生那種親密關係,她就覺得惡心。這不是討厭夜殺,而是討厭和夜殺變成那種關係。

夜殺臉色一暗:“那麼,魔君之位依然非你莫屬。你一日不回魔界,我就一日不離開人間。”

紫色霧氣淡淡而起,夜殺隱沒在霧氣之中:“你放心,我會以人類身份出現。”

霧氣淹沒了夜殺,聲音卻越發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白夜怔怔瞧著霧氣從淡到濃,又從濃轉淡,心裏又驚又惱,夜殺明明知道,魔界沒有他的鎮守,一定會再出亂子。而夜殺逗留人間,絕不甘心做一個毫無能力的凡人,那麼就算他克製再好,魔氣也會彰顯出來。魔氣一現,妖魔鬼怪必然聞風而來,到時候,人間再次群魔亂舞,擒魔使者也必然去而複返……

她最生氣的是,夜殺明明知道一切後果,卻還要如此要挾於她,分明就是逼迫她早日取回宮灝君體內的 靈丹了。

目光落在宮灝君的臉上,熟睡中的宮灝君五官淡化了剛硬和霸氣,反倒顯出清秀和溫潤,尤其他的唇邊線條微微上揚,有種春花般的嫵媚和多情。一眼望過去,目光就恍若有了自主意識,任憑白夜如何使勁,總是移不開去。

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輕輕地,撫上宮灝君的臉。指腹微微摩挲著,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從指尖出發,沿著手臂的末梢神經一路攀岩,那是一種好奇怪的感覺,似有蟲蟻輕咬,又似被電流通過己身……

白夜的頭微微地低下去……低下去……宮灝君身上那股子清爽的氣息縈繞鼻間,迷惑著她想要不斷地低頭,再低頭,用自己的嘴唇卻感覺一下……

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那對眼睛漆黑如墨,清涼的眸子裏映出了白夜的臉。

白夜僵住,一張臉頓時火燒火燎起來。

“我……我……”一開口,羞澀感越發沉重,壓得她幾乎要刨個地洞直鑽下去,再也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宮灝君會怎麼看?會怎麼說?會怎麼做?

腦海中迅速閃過宮灝君昏睡前的舉動,芳心越發彷徨。她想要非禮宮灝君是一回事,如果宮灝君反過來非禮她,她該如何是好?

“你是誰?”宮灝君的聲音終於響起,冰冷又疏離,仿佛他麵對的根本是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白夜怔住,閃爍的眼神重新凝聚在宮灝君的臉上。不,那不是矯情,也絕對不做作,那種冰冷的氣場,傲慢的姿態,紆尊降貴的神情,都在真實地訴說一個事實——宮灝君是真的不認識她了。

就在白夜發愣的期間,宮灝君的大腦裏已經將昨夜種種回顧了一遍,他記得自己是如何從乾明宮來到暖西宮的,也記得自己似乎是臨幸了一個宮女。見鬼,他居然會做出這麼不受控製地事情。他又看了看發呆的白夜,心裏更不高興了,一大早醒來看見一個麵目平乏到可以不認識的宮女,偏偏這個宮女看上去還相當遲鈍,這真是無端端惹得一肚子氣。

“來人!”他喝道。

房門打開,王祥屁顛屁顛地跑了進來:“陛下,起來啦!”他畢恭畢敬地垂目屏息,但這不妨礙他眼角的餘光依然很有閑暇地掃描著還在榻上的白夜。

“擺駕回宮。”宮灝君不耐煩地喝道。

王祥這才注意到尊貴的皇帝陛下尚未穿上外衣,想到昨晚陛下一晚的旖旎,他的臉不由自主地發起了燒,慌忙上前,拿起放在邊上的外套,為宮灝君更衣。目光再度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榻上呆滯的宮女,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傳言中隻要被宮灝君臨幸了的女子,都活不過第二天早上。眼下天尚蒙蒙亮,而這女子已經顯出不正常的姿態,難道很快就要……

“哇——”一聲啼哭打斷了他的猜想,那宮女臉上一怔,瞬間唇邊綻放出一抹嫣嫣的笑容,那層呆滯之氣陡然間一掃而光,她利落地從榻上起來,輕盈地走到床邊的搖籃旁,一伸手抱起搖籃裏的公主,用最溫柔的聲音哄慰著:“哦,哦,不哭,不哭,蘭心不哭!”

這,這,這,哪裏有垂死之人該有的樣子?

王祥瞧得目瞪口呆,猛可裏想到了什麼,顫抖著手指怒道:“大膽,陛下起床也不知道及時為陛下更衣,難道你想讓陛下著涼?”

王祥的聲音一放大,好不容易安撫的公主立刻又發出尖銳的嚎哭聲,那陣勢,仿佛在與王祥拚高低。王祥痛苦地皺起眉頭,公主的哭聲簡直就像是魔音,震得他耳朵都痛了。抬眼望望宮灝君,宮灝君正冷冷地盯著他,眉頭微皺的表情也是一副不堪忍受的樣子。王祥嚇得心肝一顫,慌忙跪下:“陛下恕罪!”

宮灝君哼了一聲,一甩袍袖走了出去。

“恭送陛下!”門口,茜妃帶著宮女太監恭敬地跪著。

王祥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跟在宮灝君身後離去了。

王祥一離開房間,蘭心公主的哭聲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一直到瞧不見宮灝君了,茜妃娘娘才站起身,走到白夜身邊,關切地打量著她:“紫沫,你……怎麼樣?”

“奴婢叩見……”

“行了行了。”茜妃一把拉住白夜,“本宮跟你說過了,在暖西宮裏,不必行大禮。你告訴本宮,你有沒有感到身體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