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地之隙隻有墨華一人,忽的一陣陰風拂來,帶起脊背陣陣涼意,驚動了正在打坐修行的男子。
“潭碧?”墨華朝虛空中問了一聲,卻不見有人回答。
這陰風分明就是潭碧來去時的感覺,可現在那女子不肯現身,墨華也看不見潭碧藏身何處,環顧一周之後他隻道興許隻是錯覺,便又坐回了原處。
墨華盤膝而坐,原本心境清明,漸漸又入了流光幻境之中,看見與潭碧過往種種,還有當初在渤海小島上,二郎神要拿人,清微卻見死不救的畫麵。
“你可看清楚了,所謂的至交好友,事到臨頭是如何模樣。”魔刹的聲音回蕩在環境內。
“什麼人?”墨華提高警覺道。
水鏡化作屢屢黑霧逸散到空中,最後形成一個懸浮的黑影,俯視著白衣公子,道:“魔刹。”
墨華情知魔刹來意不善,便未接口。
“當年我被鎮在北海,過後幾十年儀崢上仙方才得道,是過錯相識的時候了。”魔刹仿佛與人閑談一般輕鬆,道,“潭碧與上仙多年情緣卻為九天所不恥,致使上仙千年修為化為烏有,還要經曆輪回之苦,今生家破人亡,而潭碧被囚在渤海海底,嚐盡相思之苦,難道上仙願意就此接受?”
“前世塵煙已與我無關,你若想從我身上打什麼主意,隻怕要落空了。”墨華袖中手已捏起法訣,隨時準備與魔刹動手。
“我隻是不忍見潭碧相思一生卻不能與上仙成為眷屬,想必上仙也不想看她每每以魂魄形態出現在麵前,可望卻不可及吧。”魔刹伸出手,掌中浮起一麵水鏡,鏡中正是潭碧獨自幽居渤海水牢的畫麵。
鏡中女子神容苦澀,比起墨華所見魂魄要枯瘦許多,水牢幽暗,不見天日,潭碧纖細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消失一樣,看得墨華憐惜之意又起。
“潭碧用情至深,上仙如何能辜負?”魔刹手掌收攏,水鏡隨即消失。他觀察到墨華在水鏡消失的刹那眼底流露出的不舍,暗自高興,卻未表現,依舊好言好語道:“我雖為魔,到底也是人心說化,明白人世情愛,相思之苦,潭碧與我同為上仙界所不恥,我亦同情。今夜前來與上仙相見,不過為潭碧一求上仙憐惜這多年情深相待,早日救她離開渤海,別再受苦。”
墨華已知曉前世之事,然而畢竟今生以往他從未想過會有這種遭遇,縱使了解潭碧心意,他卻始終不是那女子口中所喚的儀崢。
“離魂之術有傷本體,潭碧若還堅持來與上仙相見,怕她不久便會油盡燈枯。”魔刹說是同情言辭卻暗有威脅之意,看墨華麵色猶豫,便繼續道,“潭碧固執如此,是斷然不會不見上仙的,望上仙三思。”
墨華還未有決斷,空中黑影已化作黑霧四散消失,他由此從幻境中回歸現實,睜開雙眼的瞬間心頭一陣失落,像遺失了重要的物件,而他卻不知所遺之物究竟是什麼。
如此坐了一會兒,墨華已無心繼續打坐,走出木屋想要散心,然而天地之隙無風無月,死氣沉沉的樣子反而更教人心煩意亂,他遂去了法靜觀。
此刻觀中早已無人走動,墨華去了後院,見樹影下依稀有人。他未出聲,放輕了腳步走去,見是潭碧站在那棵矮樹旁,癡癡地看著樹影出神。
“潭碧。”墨華道。
今日本不是他倆約定之期,潭碧不想墨華會前來,至於她,其實夜夜過來,哪怕墨華不在,她便靜靜地看著,那間曾經墨華住過的屋子,興許會忽然走出期待中的身影也說不定。
聽出了墨華的聲音,潭碧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就是過來看看。”墨華坐在石凳上,看潭碧依舊站著,道,“雖然是魂魄,也能坐著歇歇。”
潭碧就此坐下,道:“我不知道你今夜會過來。”
“那就當我過來看看你吧。”墨華看見潭碧眉間的驚喜,那種喜悅雖然並未表現得明顯,卻讓他也跟著高興起來,綠衣女子此時注視著自己的眼光顯然激動,他也不由笑容更甚,道,“我帶你離開渤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