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昔望著他:“那你,殺得了他嗎?”
“我終究會殺得了他!”
伊昔淡道:“所以,依舊是無休止的殺戮,無休止的死亡?錢顧,人活在這世上,那麼多的牽扯,你真殺了他,那些掛念著他的人若也放不下恨意,又要來殺你,你怎麼辦?”
“那就看他們到時候殺不殺得了我了!”
“錢顧,你怎麼就看不懂呢?”
“是你不懂!”
伊昔盯著他眼底的那抹張狂:“或許我真是不懂……可是錢顧,你鬥不過他的。”
他眼睛帶著危險地眯了眯:“鬥不過?伊昔,你就那般護著裴斯卿?!”
伊昔終究是不願再和他纏繞下去,於是抬腳離開。
身後的他卻笑了:“怎麼,你不肯承認?在他府裏被他悉心照看了幾個月,你也愛上他了?就像當初青兒一樣?”
伊昔頭也沒回,繼續走路。
“伊昔,你難道就不知道,當時他早就已經知道了蘭花鏈上塗了迷香,卻是將計就計,不過犧牲一個小小的你,卻能掌握扳倒我們錢家的證據!你說我利用了你,那他不也一樣麼?”
伊昔眼睛微眨了一下?
終是輕笑一聲,走到了院子門口,可是下一刻,手臂竟被他猛地拉了過去,連帶著人也被他扭轉過來,手中的瓷壺應聲著地,光滑的碎片閃著正午刺目的陽光。
她怒道:“錢顧,你要幹什麼?”
“說啊,你是不是也愛上他了?他究竟哪裏好了……讓你們一個個……”
“放開……”他的眼神讓伊昔沒來由地有些害怕,胳膊被他死死擒住,竟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來。“你瘋了……”
“你最好放開她。”冷冷的聲音從院子後麵的林子裏傳來,聽在耳裏讓人不自覺翻怵。
伊昔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一身玄色錦衣的裴斯卿從林子裏走了出來,身旁還跟著一個紅衣男子。
舉止貴氣,形容花心,一身紅色,竟透出一種極為張揚的美,一雙桃花眼更是眨得仿佛要將人的魂勾了去。
赤定王?
錢顧已經定在了原地。
“哦,原來是錢大人哪!”那赤定王笑得很是明媚。
錢顧臉色微白,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伊昔放開,眼睛卻直盯著夜琮旁邊那個如玉麵閻王般的男子。
一刻的恍惚,他斂了慌意,朝他們抱拳道:“赤定王,靜安王。”
伊昔揉著剛得到自由的手臂,掃視場上這幾個人後忍不住冷笑,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一不留神,手竟又被人握了過去。
她擰眉一看,是裴斯卿。
薄唇幾乎緊抿成了一條線,目光冷凝,出口的話又像在極度壓抑著什麼:“傷著了?”
伊昔盯著他,許久才搖著頭回道:“沒。”手已經從他手中收了回來。
旁邊的赤定王夜琮竟然笑了起來:“原來這位姑娘兩位都認識啊,我還以為是“紅坊”新來的丫頭呢。”
錢顧抱拳回道:“回赤定王,這位伊姑娘……是臣的一位故友。”
伊昔掃了他一眼,對旁邊的裴斯卿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也不回屋,直接往院子外走去。
“伊昔!”他喚住了她。
錢顧也直盯著她的背影。
裴斯卿問道:“你就這麼走了?”
伊昔轉過身來:“王爺還有什麼事?”
裴斯卿一怔,看著她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旁邊的赤定王笑道:“這位伊姑娘既然是錢大人的故友,何不一起坐下,喝個茶聊一聊?”
伊昔低了低身子道:“小民孤陋寡聞,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和各位大人聊的,還是先退下了。”然後便不卑不亢轉身走了。
裴斯卿麵上冷得結得出霜來,他看著那抹淡藍色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後,才冷聲道:“錢大人原來是伊昔的故友啊。”說著便朝錢顧一步一步走來,“既是故友,為何之前差點都要傷著她了呢?”
錢顧盯著他臉上難辨的神色,喉頭略緊。
?“這就是錢大人對待故友的方式?”
錢顧仍舊維持鎮定:“回靜安王,我與伊姑娘已是許久未曾見,剛剛……確實是激動了些。”
裴斯卿冷笑道:“激動?”說著朝錢顧又走近了幾步:“激動到要傷人?若真是有什麼怨恨不愉快,我裴某倒是很願意傾聽,更是不介意幫錢大人解決。”
錢顧聽得身子一震。
“不過在此奉勸錢大人一句,以後縱是情緒再激動,也最好不要再對我的人動手動腳了。”
夜琮在一旁輕笑道:“錢大人聽明白了?那伊姑娘可是靜安王的人。”
錢顧抱拳低身:“回王爺,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裴斯卿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要是早知錢大人是伊昔的故友,在靖國的時候,我就應該對你們錢家客氣一些的才好。”
錢顧蒼白的笑:“靜安王對錢家已經是夠寬容的了。”
“是麼?”深黑的眸子帶著陰沉的笑:“錢大人近年來似乎都沒有回去過啊,怎麼,不打算去給你爹、你哥他們燒柱香?”
錢顧慢慢地抬起眼睛看向他,竟是一抹壓抑著的恨意:“靜安王提醒得也對,是該回去看看了。不過現如今錢顧早已不是錢家的人,要想燒柱香,隻怕也沒那資格。”
夜琮幹笑兩聲來到兩人之間:“怎麼盡說些我聽不懂的呢。”拉住裴斯謙,對錢顧道:“你們要聊也該找個陰涼點的地方聊,站這毒日頭下說個什麼勁呢。”便要帶著他們到正廳找“坊主”去。
可是沒人動,於是夜琮有些尷尬。
裴斯謙眯了眯望著錢顧:“錢大人近來可是操勞了,臉色竟是這般蒼白。”
夜琮聽了卻忽然走到錢顧身邊,盯著他的臉道:“身體欠佳不好好休息,來這‘紅坊’幹什麼?”
錢顧淡道:“是大汗讓臣來的,公主如今雖已經……但半月後畢竟是她的壽辰,總得準備準備。”
裴斯卿眼底閃過一抹思索之色,問道:“半月後是她的壽辰?”
夜琮點了點頭。
“都那樣了,還如何慶生?”裴斯卿說著就要離開:“你們聊,本王先走了。”
夜琮疑惑:“走?”忽然明白過來,又望了身旁的錢顧一眼,才道:“怎麼,還不想回來?”
裴斯卿冷笑:“是又如何?你那王府,時不時就能竄出個刺客來,還得堤防著會不會喪了命,待她那兒反倒安全。”
夜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著他身形一閃,出了院子。
時值正午,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地麵往上直竄著騰騰的熱氣,整個大地仿佛要被烤熟了一般。行人少了,往日裏熱鬧擁擠的街道此刻很是寂靜。
伊昔卻是很享受此刻的寂靜。不過一想,自己出門連坊主都沒告知一聲,屋裏的含露含霜說不定還在等她,這樣子,會不會下回直接就可以不用去了?
衝動果真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這炎熱便生了些煩意,肚子又忽然“咕咕”地叫了幾聲,伊昔才發覺自己是餓了。躲著毒日頭,她快步往家裏趕去。
身旁卻忽然襲來一陣風,還沒驚覺過來,一抹玄色身影就已經立在了伊昔眼前。
伊昔皺了皺眉:“你……”
裴斯卿卻一把牽過她的手:“餓了吧,先去吃點東西。”說完便拉著她往路旁的一家酒樓走去。
伊昔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我還是回去自己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