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這種東西,知曉得太多容易惹禍上身,所以啊,知曉得越少越好。
不過——
邊紅杏瞥見百曉生在沿柳話說出口以後僵硬的臉部表情,頓時心情愉悅了,蹲下來,與沿柳平視,“姐姐用一個秘密和你交換,好不好?”
“姐姐,”沿柳搖頭,道,“你們都沒有秘密。”至少,在她眼裏,他們都是沒有秘密的。
邊紅杏不解,眉頭蹙了蹙。
趁機,沿柳貼過去,附在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這樣啊……
不太可能吧……
邊紅杏將信將疑。
“不出三月。”沿柳打包票道。
邊紅杏彎唇輕笑,“沿柳,那有什麼是需要我做的?”若什麼都不需要她做,那又何必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個秘密告訴她?單說在場那三位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哪個不比她這個弱質纖纖的女流之輩與沿柳更熟稔?
想來,這件事是他們做不到,而她可以做到的。
邊紅杏心思百轉千回,瞬間已設想了好幾種可能,卻偏偏沒有猜到正確答案。
“改天叔叔若是因為這事兒惱了要打我板子,姐姐你護著我一些便行了。”
原來是這樣。
“改日你叔叔若是因為這事要打你板子,姐姐便讓人打他板子。”邊紅杏摸了摸沿柳的頭,許下承諾。
沿柳當即喜笑顏開,伸出小指,“打勾勾。”
邊紅杏亦伸出小指,與沿柳的小指勾在一塊。
一旁,三位殺手滿頭黑線。
封爵以看向聿百裏:百曉生打沿柳板子了?
聿百裏又去看歐陽東風:俗話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百曉生怎麼舍得?
歐陽東風的視線投向黑頭黑麵的百曉生,半晌,有了決斷:百曉生竟是沿柳的娘!
看著三位江湖上的頂級殺手“眉來眼去”,百曉生怒了,“你們居然又玩‘傳音入密’的把戲!”
封爵以斜拋了個媚眼過來,道:“你會嗎?”
“不會。”百曉生坦言。
傳音入密這等需要深厚內力的高深武學,他有所知,但不會。
封爵以咧開嘴,一個大大的笑臉,陽光燦爛,“我可以教你。”
“免了。”
“封哥哥,”沿柳白了封爵以一眼,插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叔叔沒有武學天分,馬步都紮不穩,怎麼可能學會傳音入密?”
百曉生眼眶濕潤了。
這死孩子到底是幫誰說話呢?
繼而,百曉生轉過身默默地蹲下畫圈圈:他怎麼就一個不小心把孩子教成這樣了呢?
少了百曉生鴰噪,眾人頓覺此處風景秀麗,空氣清新,實乃風水上佳之地啊。
沿柳的額頭抵在邊紅杏的袖子上來回蹭了蹭,心道:叔叔做人真失敗啊!大家都懶得搭理他了。
這麼一群人傻愣愣杵在岔道口也不是個事兒,但,要說走吧……
“小姐,接下來我們是要回錦州嗎?”
山茶一語中的,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此處是三岔道,一條是他們離開姑蘇時走的道,另外兩條,分別是通向錦州和揚州的。
這一群人裏,歐陽東風和山茶自然是要跟著邊紅杏走的,邊紅杏去哪裏他們就去哪裏。
聿百裏近來無事,如今見了邊紅杏,便覺得自己也應該擔負起保護大嫂的責任,自然,也是以邊紅杏馬首是瞻了。
沿柳就更不必說了,簡直就快像狗皮膏藥一樣貼在邊紅杏身上了。
紮小人……《素衣針譜》……
天人交戰多時,封爵以最終還是決定為了《素衣針譜》跟著邊紅杏走。
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也許相處的日子久了,邊紅杏也就願意將那《素衣針譜》賣給他了。
至於百曉生——
噢,沒人理會他,繼續畫著圈圈。
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邊紅杏定了方向:“聽說揚州乃是風月無邊之地,山茶,我們去見識一下吧。”
山茶的神色頓時如死灰。
如果被夫人知道她和小姐去了風月無邊之地,隻怕不是什麼凶多吉少,而是死無全屍吧?
“小姐……”
山茶可憐巴巴地看著邊紅杏。
邊紅杏挑眉,眨眼,“都說揚州出美女呢。”
刹那,死灰複燃了。
“環肥燕瘦,不勝枚舉。”
兩眼放光。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隻怕此生再無機會了呢。”
“小姐,我們走吧。”
山茶一馬當先開路了。
邊紅杏看著山茶的背影微微搖頭,低歎:“我們家山茶就是太好色了,我很怕她有一天會因此而背叛我這個小姐呢。”說著,側身,轉頭,抬手,溫柔地整了整歐陽東風的衣襟,又換上了滿心歡喜的語氣,“我有歐陽。”
“姐姐,”沿柳湊上前,“還有我呢。”
“嗯,我還有小沿柳。”
蹲著畫圈圈的百曉生頓時手指如飛,畫圈圈的速度快了許多。這個沒良心的孩子,早知道當年不撿回來養了!
這回,終於有人理會他了。
聿百裏走過去踹了他一腳,問道:“百曉生,我們要去揚州,你不一起走嗎?”
“我——”百曉生瞥了一眼沿柳,及時咽下嘴邊的“不去”二字,改口道:“當然一起去。”
沿柳還小,需要他保護。
特別是和邊紅杏在一起,他要親自時時刻刻看著才放心,否則,保不準就出什麼妖蛾子呢。
再說了,此去揚州,山水迢迢,風餐露宿再把孩子折騰病了怎麼成?
百曉生還在自我說服,一眾人已經拐上了岔道。
待百曉生奮起直追追上之時,恰好聽到封爵以對著燕如雪說,“這位姑娘很是麵熟啊。”
走在封爵以前頭的聿百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老大,你們不僅見過麵,你還眼睛眨都不眨地一直盯著人家看了好久呢,好在那件事大嫂沒有生氣,現在你又……怎麼就不長記性呢?大嫂生氣了怎麼辦?
倒是百曉生,折扇“嘩啦”打開,笑了:“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亂來師太’。”
“哦。”封爵以點著頭,就在眾人以為他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一句“原來是塞北第一女壞蛋燕如雪啊”的時候,他卻是說了一句讓燕如雪咬碎銀牙、讓眾人差點集體摔倒的話,“還俗了吧?頭發挺長的。”
一陣靜默。
山茶忍不住嘀咕,“就這樣的人還是江湖第一殺手?”她對現今殺手的素質深表堪憂啊。
沿柳握了握山茶的手,道:“你要是不想再活下去了,你可以這麼想。”
聿百裏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為了江湖上所有的殺手。
“能讓老大記憶深刻的一向隻有獵殺對象,旁人……”聿百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別是女人,老大頂多覺得麵熟,鮮少能記住。”
由此可見,能讓封爵以覺得麵熟倒也不易了。
再推敲下去,便可以引申出男人本——色,這一真理!
饒是對女人辨識度極低的封爵以,麵對隻有一麵之緣的燕如雪,都會有麵熟之感呢。
倒是山茶,長長舒了一口氣。
“嗯?”邊紅杏挑眉相詢。
山茶踮腳附在邊紅杏耳邊小聲說道:“這樣,哪天我偷偷殺了他,我也不怕他來找我報仇了。”
一瞬間,邊紅杏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好,良久,才拍拍山茶的肩膀,無力地說了句:“有夢想總是好的。”
“小姐,我會努力的。”山茶握拳保證。
邊紅杏又是無語。
“那——”想了一下,邊紅杏委婉地提議,“咱們到了揚州,你便找個道長學一下驅鬼除魔之術吧。”
“呃?”山茶不解,“為什麼?”
“人死不能複生啊……”
山茶抖了一下。
“死了還能來找你報仇的——”邊紅杏望了一眼封爵以,“厲鬼……吧?”
山茶欲哭無淚,“小姐,山茶隻是想為你出口氣。”
“你有這份心便好。”
“嗯。”她一直都有這麼份心!
“若有機會給大夥兒做飯,你便買點砒霜放在他那碗裏就得了。”
聽邊紅杏說完,山茶的嘴張大——小姐,砒霜……不是調味料啊!
“有些事,看開些,別一直記恨著。”
山茶張開的嘴邊合上了。
小姐,山茶沒有記恨,記恨的是你吧?
到了揚州,那風月無邊之地是不能不去的。
好不容易捱到圓月初上,空氣中的脂粉味越來越重了,邊紅杏一行人離開客棧,漫步街巷,朝那溫柔鄉去了。
來這樣的地方,邊紅杏自是做了儒生打扮,手執一柄折扇,扇麵是一副“青山空雨後”水墨,頗有些意境,乍一看,當真是一個氣度花心的少年公子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