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六章 益州夜(2 / 2)

一夜忙碌,蔣平睡了幾個時辰也就醒了,起身洗漱,旋即便想去稟告昨夜情形去。

不想在書房外的園中便見到公孫策正修剪一株薔薇,四下也無人,正好議事,當下上前見禮,“公孫先生。”

“蔣大俠。”公孫策見是他,放下花剪,“益州那邊可是有了好消息?”

“先生如何得知?”

“今早那白少俠的飛鴿傳書已經到了。”公孫策撚須微笑,沉吟了片刻,“曆來聽說江湖中人,俠義輩出,如今也是不例外……就連那丁姑娘……”

他見蔣平不語,便自己接著說,“雖是有些小兒女心性,但是卻懂得大是大非,忠義之道。”

公孫策說罷,複拿起花剪,細心打理枝條。

蔣平立在一旁沉默半晌,想著這幾日的連番行動,雖然布局尚算是圓滿,卻還是有了什麼不對勁。

“先生,蔣平有一事相詢。”

“蔣大俠但說無妨。”

“先番包大人曾言道,此次是奉官家密旨而來,因此於調兵上有難處。”

“不錯。”公孫策點了點頭,對於他接著要問些什麼大致已有數目。

“雖說益州兵馬歸於京兆王統禦,但大人此次調兵,也是無令私行,難道官家不會降罪麼?”或許是他擔心的過多,既是平亂,先斬後奏都說的過去,何況包拯處有密旨在手,也不算無令。

他話音落地,卻隻見公孫策望了他笑,“先生笑什麼。”

公孫策不答,隻是搖了搖頭,複斂了笑容,“官家心意猶未可知,今番得京兆王相助乃是意外之想,卻也是我等來此地之前最好的一個設想。”

蔣平不解。

“京兆王手上兵馬數目雖然不及八賢王,但是官家久聞,這京兆王這幾天囤積糧草,暗地裏與馬幫打量購買良駒,官家擔心,過不了多久,這京兆王隻怕也是個禍害。如今石國柱意圖謀反,倒是正好讓官家遇上了一個契機,我等此來江陵府,一是名義之上的奉旨南巡,二麼,其實也是談一談這京兆王的口風。”

公孫策的話甚有些晦暗不明,蔣平細加思量方明白其中七八,但旋即又想到一事,心下一驚,沉聲道,“先生,難道官家……”

公孫策看了他,又是笑了笑,“便是對蔣大俠你說也無妨,於官家而言,這地方藩王之勢的抑製訣竅,無非‘製衡’與‘削減’,若是能借著石國柱叛亂的機會,削減那京兆王的兵馬,那官家的臉上也是有光的。”

到時上表朝廷,是不是要降個“無令擅動,居心叵測”的罪名,借此收去他兵權也未可知,究竟如何行事,端看九重宮闕內的天子如何計較了。

無情最是帝王家——

都說今上算得仁君,其實隻要居於殿上那張萬人之上的位子,從此便沒有了是非對錯,隻有一城一地利害得失。

好生無情……

而這開封府尹既身為賢臣,就中厲害,怎會不知。清明溫和自是對了百姓,而這腥風血雨也好,勾心鬥角也好,隻有自去承受罷了。

此刻公孫策肯向自己言說這些,也已是推心置腹。

蔣平輕歎一聲,越發覺得這官場的不易,隻是不知道,那個眉目清明的展小貓是不是也參與這樣的‘陰謀詭計’。

如今他們身在江陵府,遙望益州,什麼都無法做,惟願益州之亂,可以順利平定。

十二月初九

益州城戰雲密布。

百姓雖然不敢議論,但是誰都覺出今日城中的不安,東西兩市紛紛閉門歇業,大街小巷一旁蕭條。

郭旭依舊留在城內那家客棧,卻是隻剩下一個人,那個和他與水心樓相熟的小二每次見了他都想問‘那個兄弟’,郭旭也隻剩下苦笑。今日用過了晚飯,郭旭正準備提劍出門,冷不丁眼前一道雪白的影子晃過,旋即在十數步開外停落——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

他心知這是信鴿,也知道是從為誰飛來的——和水心樓相處多日,倒也是見過了幾回。

卻不知為何這鴿子為何不知道水心樓已經離開此地,依舊尋了舊地飛來?

郭旭躊躇了些會兒,到底移步過去,那鴿子見了人也不躲開,任他伸手捉了,手撫了那羽毛,心卻有些跳起來。

想是那個人的書信罷?不知裏麵說了些什麼?

解下竹管,倒出裏麵紙折,細心慢慢展開。

字字細看,初時郭旭麵目輕舒,還微微露出些笑意來,一目十行閱畢,卻不知為何——

笑意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