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心如飛絮(2 / 3)

翠翹挑眉說:“我又沒問你。”她一笑望向那女子,等她回音,勸說道:“我也一個女子,你也一個女子,難得路途上有個伴,過來吧。”

李以鼎見勢不可挽,方對那女子低聲說道:“你應當自有分寸。”

可偏巧翠翹耳尖,聽他話裏有話,見李以鼎與術爾齊下了樓,拉了那絕色女子過來,問了名字,隻說叫耿靜衣。客棧裏的小二上擺了飯菜,二人圍坐在裏間,術爾齊、李燦和李以鼎坐在外間,翠翹低聲問道:“耿姑娘跟這位李公子是姻親?”

耿靜衣搖了搖頭,淺笑而不語。翠翹心下有數,她似乎對李以鼎有所忌憚,而有意避難不答。

那邊一桌,聽李燦嚷道:“少公子也要去揚州?”

翠翹見李燦對這李以鼎非常恭維,心想可有好戲瞧了。

果然,李燦說:“趕上了,四爺讓我送姑娘去揚州。”

李以鼎轉頭來看了一眼翠翹,若有似無地一笑。李以鼎說:“如此正好。”

這李以鼎果然大有來頭。翠翹與耿靜衣相熟一些之後,聽她說,這李以鼎生在江南幾個大的富貴家族裏,祖上都是從龍入關,早年編在漢軍旗裏麵,這幾輩人才輩出,多得皇家重用。這李以鼎身在李家,是蘇州織造李煦的兒子。公子性驕,是李家的掌上明珠。

李煦素來喜歡前朝人李鼎,在書房裏又裱了他的名句作對子——大道玄之又玄,人世客而又客。直至忘無可忘,乃是得無所得。小兒子生時,用輩分“以”字加了“鼎”字,當作了名字。李以鼎倒也爭氣,文韜武略也有過人之處,隻是從小驕縱,難免有些紈絝習氣。

這不免使翠翹起了疑心,像他這樣自幼在官場中長大、城府極深的人,耿靜衣是否他強迫買來的女子。再說,這二人相處得非常尷尬,雖是同路,卻並不多話。隻是耿靜衣一直緘默不語,當事人沒有反抗,翠翹的猜測也隻能是猜測而已。

這樣又行了四五日,這日黃昏時分,到了揚州城,但見市井繁華,人來人往。這李以鼎的架子端得比四爺都大,那些揚州城裏的官員早已在驛站等候。李以鼎備了轎子,回頭看了一眼翠翹,說道:“四爺已經回了揚州,住在東沁園裏。”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說道:“姑娘,後會有期。”

翠翹並不見耿靜衣,略微有些失望,她上了轎。李以鼎輕手一揮,轎夫便起了轎。

轎子在揚州城裏約走了一刻鍾的樣子,從偏門進了一座庭院。一個婢女等在二門的聽事房裏侯著,翠翹下了轎,那婢女帶著她過了一道曲折的遊廊,穿過花圃,進了一間偏院。偏院裏是三進的屋子,旁邊一道花架的回廊,有小池接著一股活水。下人們在整理行李,翠翹在院裏繞了一圈,出了那花架的回廊,後院還有一道幽徑。

她過了回廊回頭一看,方見到剛才自己出的那道花牆上有一個石扁,以魏碑寫著“沁園”兩字。沁園正對著是一方很大的池子,沁園的活水從花牆下的細縫流到入這池中。池麵頗大,上有九曲折廊。折廊的盡頭向池麵臨空支出一大片白玉欄杆圍著的空地,折廊由空地的左邊切入,右邊種了一排翠竹,中間是一道二進門的一個廳堂。

翠翹沿著九曲折廊走到那空地欄邊賞景,那池麵如一方平境,偶有風吹過,蕩起漣漪,煞是好看。突聽得有人聲自竹後傳來,斷斷續續:“四阿哥,昨日布政司……買蘇州女子……”

那翠竹後麵隔著一道夾牆,卻是別有洞天,翠翹不自覺笑了起來了,步入身後廳堂。

透過微微開啟的一扇窗,翠竹掩著人影,她見四爺坐在那裏,穿著常服,微蹙著眉,不時用手指揉著眉頭,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他突然向廳裏看了一眼,翠翹閃身將自己藏起來,生怕他看見自己,心思著等會兒他進來時,好大大地驚他一驚。

官員囉嗦了半天,四爺耐心用完,隻得生硬地打斷:“張大人,此事需從長計議。”

那位張姓的官員躬身,隻說:“我等找十三阿哥商討之後,再來與四爺定案。”四爺點頭,目送他離去之後,大步流星地向廳裏走來。

翠翹忙躲在步障後麵,屏住呼吸,臉上揚起連她自己都未發覺得溫柔笑意。隔著步障見他踏了進來,她還未驚住他,自己先驚叫了起來。四爺仿佛知道她在後麵一樣,早已攔腰將她摟住。氣息若絲般拂過臉側,翠翹不由得紅上一紅,轉而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後麵?”

被問的人嗤之以鼻:“又不是三歲小孩,還玩這種把戲。”

四爺淺笑,她綿柔腰際,似不盈一握,整個人在他麵前,灼灼如花。四爺定了心神,方問道:“累不累?”

翠翹說:“還好,江寧的事情辦好了?”

四爺說:“七七八八吧,我前幾天已經寫了折子給皇阿瑪,喪後事儀自然有人安排。”

才說得兩三句話,有個官員來府裏請四爺晚間到知府衙門去赴宴,那官員說:“是李大人的吩咐。”四爺皺眉問:“哪個李大人?我聽說李以鼎到了揚州。”

那官員躬身說:“正是李家小公子,說是一路勞頓,並沒有安頓好姑娘,今兒先賠個不是,也給四爺請安。”

四爺微一沉吟,推說:“他啊,改日吧。他今兒不是才剛來,總該有些累了,先歇著吧。”那官員賠了笑臉,回去複命。

那晚用完晚膳,翠翹突然發現園子裏麵的巡夜的士兵突然變多了起來,她與四爺坐了一會,四爺便讓翠翹回沁園去休息了。

……

第二日,四爺要知府衙門裏辦公。翠翹眉目一轉,問道:“李以鼎住在衙門裏嗎?”

四爺愣了一愣,整著朝服的手一鬆,問道:“他不住在衙門裏,李家在揚州有處休園。”他回答得甚是嚴肅。

翠翹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出門,你送我去休園。”

四爺問道:“你問他做什麼?”

翠翹說:“你公事繁忙,自然顧不上我。東珠也沒來,我去找耿姑娘去。”她央了他帶她同去。四爺問道:“哪個耿姑娘?”

翠翹一笑道:“在路上認識的。”她腦子裏一個激靈,笑道:“要不,四爺你也去見見她,極妍麗的女子,你一定會喜歡她。”

四爺轉頭對她輕輕一笑,讓術爾齊備了馬車。車過休園,翠翹先下了車,四爺拉住她,詢問道:“急什麼,我讓術爾齊跟著你。”

翠翹噘嘴說:“不要啦。”想他是一片好意,又說:“你去辦你的事,我雖然對揚州不熟,但聽耿姑娘說她舅舅原是住在揚州,她定然比我熟。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