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角虛名,蠅頭小利,誤了多少生靈?事事非非,誰弱誰強,何必爭強好勝?不如歸去五湖四海,看雲卷雲舒,放任些子疏狂!
卻總是有人想不開!
葉蓁蓁望著憔悴的嬈妃,惻隱之心暗生,又隱隱恨她不知自愛。早就暗示過她,唯有自愛,才能愛人,也才能惹人憐愛。就是不懂啊!
不過,總算是活下來了。好死不如賴活,何必輕言放棄?
“姐姐身體大好了,可喜!”
“喜從何來?”冷冷的麵容,恨意纏繞眼底。為什麼偏這女人有這樣的運氣?大火燒不死她,毒酒藥不死她!為什麼這女人居然並不追究她的責任?是另有陰謀詭計,還是真的轉了性子?
“能夠活著,總是一件好事!”葉蓁蓁站起身來,指著窗外,“你看外麵,冰雪消融,春色融融,隻是看著,便覺得好啊!”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那些與她何幹?她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哪裏禁得起這春意盎然,隻會更加觸目驚心罷了。
“你的心被自己禁錮了,為什麼不解了她呢?”
“禁錮?你說得沒錯,我的心的確是被禁錮住了,那是拜娘娘所賜啊!”豁出去了,她本就是個活死人,哪裏還會在乎多一口氣少一口氣?
“你是說你的孩子?”如果說開了能夠讓她獲得生存的欲望,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你說呢?”嬈妃陰沉沉地反問,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能夠食其肉,為自己的孩兒報仇。若是那孩兒在世,這位子,哪裏容得下她?皇上的心,也不會……
“你認為我能夠指使得了秦中麼?”淡淡地反問,“你的湯藥,不都是經了秦中一個人的手麼?”
“秦中?”一語驚醒夢中人,仿佛是驚雷劈過,嬈妃的一張臉慘白慘白,沒錯啊,她怎麼就一直想不到?隻是聽了一句話,便恨了這麼久!
幹爹說:“妖嬈,如今你有了孩子,萬事更要小心在意,你也知道,皇後一直沒有孕事,隻怕她……除了秦中的湯藥,你絕不可胡亂用食!”
仍然沒有逃過這一劫,悲傷仇恨令她忘了思維,隻知道是皇後娘娘搞的鬼,不然為什麼當皇後探望她的時候,會這般幸災樂禍?
恨啊!難以消融的恨啊!
盡管與晴昭儀一起聯手,置皇後下冷宮,還是難解心頭之恨哪!
憑什麼她的孩子要冤死,而她隻需要靜坐冷宮反省就行了?
偶然得知朝中風雲色變,她便也借了這機會,放火焚燒了未央宮。
豈料,皇後還是活了下來!
隻是,這皇後,活脫脫變了個樣子。少了刻薄,少了自私,少了囂張,倒是多出了寬宏大量,反而更加雍容華貴。
是假象?
還是根本就如幹爹所言——偷梁換柱?
可是,這世上哪裏有這般相似的人兒?她觀察了這麼久,一直都無法看出這其間端倪。
忘記了此時身在何處,嬈妃隻覺得渾身滾燙,心中暗潮湧動,思緒萬千,神情忽而憤懣,忽而自憐。
葉蓁蓁也不去打擾她,隻是靜靜地觀望她的顏色。那樣秀麗聰慧的女子,真不該出現在皇宮裏,被埋沒在塵埃裏。說不清到底是誰毀了她一顆七竅玲瓏的心,也許皇上就是那個始作俑者吧!仿佛有利器劃過心髒,帶起尖銳的疼痛。皇上!這樣一個男人,即使她願意一生長伴君王側,又如何抵擋得住這綿綿不休的愧疚啊?她應該也會恨的,像嬈妃那樣的恨,然後毀了自己的清明理智!那樣的她,她如何接受得了?那時的事,她如何承受得起?隻怕是可憐未老頭先白,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了。唉,罷罷罷,玉環、飛燕都歸了塵土,四大美女,又有哪個好下場?置身其中,誰能看透?即使看透了,誰又有這個力量改變?她們都是可憐人啊!
兩個人各自懷著一腔心事,房間裏靜得連根針掉落都清晰可辨。
“不是你,不是你!”嬈妃忽然悲憤地笑了起來,“我恨了那麼久,竟然所恨非人!”想通了啊,可是,幹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相信我的忠心?為什麼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不能放過?淚水,洶湧成災!
“姐姐!”
“誰是你姐姐?”嬈妃厲聲尖叫,神色漸漸瘋魔,“你們都不是好人!”
“是,我們都不是好人,可是不能那樣就放棄了呀!活下去,你總還有機會的。”
“機會?什麼機會?皇上還會寵我憐我麼?”隻是倏忽之間,有紅潮碾過臉顏,瞬間又白了麵色,“你還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葉蓁蓁淒然道,“皇上總是需要有人陪伴的。”隻是要真心愛宮玨,真心為他著想為他好。
“你不是嗎?”疑惑地盯著葉蓁蓁,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我?”悲傷一掠而過,葉蓁蓁笑了,“皇上身邊,怎麼可能隻我一人?我一個人,又如何照顧得來?若我懷孕,皇上還是需要姐姐你的照顧的。”隻是,不要再動其他的腦筋,真心去愛他罷。
“你懷孕了?”
葉蓁蓁不置否可。
“你是說,我還有機會?”喜色暗現,她真的可以東山再起?皇上真的還會回到她的身邊?
“隻要你真心待皇上!”目光盯著嬈妃,“你能做到對皇上忠心不二嗎?”
“你在說什麼?”嬈妃避開了那錐子似的目光,這皇後,了解了多少?
“你能做到嗎?”葉蓁蓁緊追不舍,愛他,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執著啊!
“我能!”嬈妃點頭,早就存了那樣的心思了,自從懷了孩子後,她就下了決心,從此隻對皇上好。隻是沒有機會啊,蒼天不給她機會啊!還有幹爹,幹爹不肯放過她啊!不明白,叛亂都結束了,幹爹還在指望什麼?
“那就好!”思量了片刻,才抬頭繼續道,“你幹爹那裏,還是和平常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