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平生不會相思(2 / 3)

胤禎嘴角牽出一絲揶揄,他原以為他那次隻是知道婉兮不在府裏的事情。“看來你進去過了?” 胤禎平靜地問。

李以鼎說:“我想知道前因後果。”

胤禎說:“沒有什麼前因後果,我隻是太想見她,所以才讓占木拉讓我在天池裏見到她的轉世。”可是原來思念竟是讓人這麼上癮的事情,他控製不了他的心。占木拉說她每世活不過十七歲,他央救他將她帶到他身邊,在所不惜。

李以鼎哼笑了一聲,他從前不相信有天長地久的情……

李以鼎說:“你應該告訴她。”

胤禎搖頭說:“倘若她真意愛上我,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可是倘若因為知道這件事情,而刻意對我好,我不需要。”

李以鼎臉色微變,低聲說:“看來我做錯了一件事情,我告訴她書房裏有一間密室。”

胤禎神情僵滯,想了一會,方問道:“這是她突然想見我的原因?”仿佛是在問李以鼎,又仿佛是喃喃自語。

既然婉兮知道了,她一定會見到那暗室裏的梵文——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讓暗室內一切變得更加清晰。在那些光與光的折射裏,暗裏遊離著一些綠光,這些綠光將婉兮困在中間,她定下心來,在旋轉與跳動的綠光中,她看到一些特怪的符號,是梵文!她認得的。那些綠光飛來飛去,在某一點被強力吸收,拚湊出一塊四四方方的圖案,當圖案越來越清晰可見,婉兮嫣然一笑,是她破碎的青玉璧。她伸手一觸,那些光點又全部消失。

她閉上眼睛,那些旋轉的綠光仿佛在她心裏,讓她能看到她從前從不知曉的事情。

婉兮再見到胤禎時,隔了兩三步的距離。胤禎知道她一定會再來的,隻是沒想到這樣尷尬,她沒有說話,兩三步之外,仿佛另一個世界。他沉住氣,也不說話。她靜靜地看著他,以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平靜眼神。胤禎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由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一句,木柵欄外的守衛也覺得異樣,隻是時間有限,他不由得開口催道。婉兮依然沒有說話,隻是在轉身離開輕輕歎了口氣。胤禎卻聽到了——“婉兮。”他叫住她。

她背對著他,沒有要轉身的意思。他叫住她反而不知如何開口,開口說什麼,說他愛她?胤禎心裏一痛,倘若她不知道暗室的事情,他還可表明心跡,她接不接受,沒有任何負擔。可是如今,他害怕她的答案裏麵或有憐憫。

他想說,你不必心軟。可是仿佛太過突兀,隻得說一句:“我不在府裏,府裏的事情,你多操心一下。”

婉兮說:“那不是我應該做的嗎,我是十四福晉。”婉兮生氣他以這樣小心翼翼的口氣對她說話。她的回答讓他聽出一種疏離,他一直在猜測而放心不下的另一件事——她是否已有了前世的記憶?

他突然有一點明白了,曾經滄海難為水,他困住了她,卻永遠抓不住她。

當日在慈寧宮裏,憲琳的女兒謹兒撿走了那塊不屬於他的七彩瑪瑙。如今刑部開審,自謹兒手中找回那塊瑪瑙,小女孩雖然聰慧,還依然天真,一一記憶當天的事情。又有謹兒佐證,胤禎的罪就定得有根有據了。隻是當案情揭開,突然之間全沒有懸念之後,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十四爺這是為哪般啊,何以會殺了普奇。

皇上也覺得奇怪,雖然刑部定案已經放在他明黃色禦案上麵,皇上還是堅持要見胤禎。

他來見他時,整個人都消瘦了。乍一見他,讓皇上驀地一怔。

皇上問:“你為什麼要殺普奇?”沉穩的聲音響在這恢宏的宮殿裏。

“我隻是錯手,不小心。”胤禎對了這個答案想過很多複雜的理由,可是他卻挑了一個最簡單的,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是沒有原因的,就像他今天自認有罪,有什麼原因道理,不過是順從了他的心。

皇上眯起眼來,突然問了一句話:“你還記得當日裏,你用的何種凶器?”

胤禎眉頭一皺,記憶裏,那月光之下,蘇爾特哈什懷裏閃過一段短短的亮光。刑部的人隻要結果,卻從沒有問過他這些細節,胤禎說:“是匕首。”

皇上讓梁九功端了一個烏木盤上來,裏麵有六把匕首,讓胤禎從中挑出當日所使用的那一個。胤禎臉色微變,普奇倒在血地裏,他記憶尚好,記得是一個雕花的銀柄。

他從烏木盤裏拿起一件匕首。這匕首的銀柄確與當日的一模一樣,皇上眉頭一鎖,但這是並非是當日的彎刀,是這一柄直刃的匕首。烏木盤裏沒有一柄是彎刀。胤禎見皇上沒有說話,忙說:“那天晚上,因是夜裏,我實在不太記得匕首的模樣。”

皇上卻突然說:“你的福晉很有意思,她前兒進宮給朕看了一件東西。”胤禎沒有回話,皇上指著案頭的那塊金牌,是在木蘭得到的免死金牌。

皇上看了一眼胤禎,從禦案上走了下來,緩緩地說:“普奇不是你所殺的。”胤禎脊背一顫。皇上說:“朕不知道是誰,值得你這樣來保護。”皇上頓了頓,又說:“你的福晉她前兒進宮告訴朕,因為天氣轉涼了,她進宮裏看到神午門守衛在早間都凍得發顫,朕讓內務府裏給護軍營裏的人送了厚衣,可是沒想到護軍營裏的人說,他們早上要操練,累得滿頭大汗,根本不需要綿衣。”

胤禎不知道皇上何故要給他說這不相幹的事情,隻是耐心地聽著。皇上微微一笑,又接著說:“朕問她,為什麼要對朕說謊。她反倒理直氣壯對朕說,她沒有說謊,她眼裏看到的事實也許和真實事實並不相同,但是這是她看到的。她倒拐著彎把朕愚弄了一回。她聰明得緊,知道這個當口,若是直接對朕說關於你的事情,朕也許會聽不進去,她以這種方式告訴朕,若非親眼所見,即使是信任的人,說出來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皇上才派人查了那柄彎刀的來曆。

胤禎歎了一口氣說:“兒臣已經認罪,刑部也已記錄在冊,皇上別再查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指著案頭的那塊免死金牌說:“雖然它可以保你無恙,但是如果你一定要伏罪,依然要受到懲戒,你可明白這些後果?”

胤禎彈了彈衣袖,單膝跪下來,沉聲說:“兒臣口服心服。”

皇上心裏充滿了無奈,也許他真的老了,不能理解年輕人的心思。同樣是在這個大殿裏,他曾教年幼的他握筆,也曾與他在這裏聲嘶力竭地爭辯……如今他跪在殿前,皇上突然想起仿佛多年以前,他還弱冠時,太皇太後讓自己跪下來,命他發誓,委以他重任……

也許他真的老了,對這樣的離別有一些哀怨。

內閣量商的結果,胤禎必須流沛於關外,如無召見永不回京。

皇上再也沒有問起這件事情。隻是突然有一日,皇上提點梁九功說,不如把兒子們都叫來,欽天監的官員說,天象突變,夜裏會有許多流星。梁九功問:“要叫十四皇子過來麼?”